橫林書局,誕生于正德末年。
由于費氏不配合寧王造反,被挖了祖墳,還燒了祖宅。
當時只有含珠私塾,并沒有含珠書院,費氏藏書放在祖宅那邊,也被一把火給燒得。
致仕在家的費宏,親自出面組建書局,從南直、浙江收購科舉資料,專門印刷教輔書籍供子弟學習。
百年來,橫林書局發展壯大,出版容越來越多,主要經營三種類型:教輔、文集、戲曲話本。
萬歷末年,甚至開始印黃小說……
“就雕幾個斷句符號,你這加錢也太多了吧?”趙瀚非常不高興。
書局掌柜費豫好笑道:“只雕幾個?一篇就是好幾十個!”
趙瀚指著桌上兩張稿紙,開始認真講道理:“費掌柜,咱們著良心說話。只有斷句符的讀起來方便,還是加上逗號、冒號的讀起來方便?”
“都方便。”費豫說道。
“同樣一本小說,兩種斷句符號,你愿意買哪種?”趙瀚問道。
費豫模棱兩可道:“都行。”
趙瀚氣得發笑:“那好,鉛山也不只你一家書局,我便拿到別家印書去。等人家印完書之后,斷句符的活字都留著,還能再印其他圖書。”
費豫手攔著:“別急著走啊,談生意就該慢慢談,哪有幾句話能說完的?”
“新增的斷句符,雕刻活字不該我出錢,”趙瀚堅持道,“談得來就談,談不來一拍兩散。”
費豫見討不得便宜,便笑著說:“行,不另收錢。”
明末的出版業異常繁榮,除了印刷技進步之外,還有就是“宋字”的徹底型。
宋字,其實該印刷,特別適用于活字印刷。
南京甚至出現彩套印技,同一頁紙印幾種,還可以附帶圖,一次就給套印出來。
明末的印刷品,特別是通俗讀,基本上都有斷句符號。
只一個黑點,既是逗號,又是句號。
趙瀚要求增加的標點也不多,逗號、句號、冒號、引號而已,力求底層大眾看書更方便。
又是半個月過去,《鵝湖旬刊》第一期終于付梓。
總裁:趙瀚。
副總裁:龐春來。
主筆:趙瀚、龐春來。
編校:龐春來、徐穎、費元鑒。
第一版塊:趙子曰。
第二版塊:遼東論。
第三版塊:古文選刊。
第四版塊:詩詞鑒賞。
第五版塊:戲曲話本。
第六版塊:小說連載。
第七版塊:泰西數學。(前幾期不印,啟經費不夠,數學符號要加錢)
……
崇禎五年,十月初一。
鼎盛樓。
費元祿帶著一個儒士,在二樓挑選雅間,笑著說:“龍如,你初來乍到,帶你嘗嘗鉛山的新品菜肴。”
“讓山長破費了。”鄭仲夔拱手道。
鄭仲夔,字龍如,上饒人。自失怙,由兄長養大。
此君雖連舉人都考不上,卻被譽為“才絕一世,博學多聞”,已出版《清言》、《耳新》、《偶記》、《雋區》等書。
《清言》又名《蘭畹居清言》,可稱得上明代版的《世說新語》。
其余書籍容,多為隨筆小說,涵蓋政治、經濟、民族、外、文學、藝、風俗。歷史上,《偶記》和《雋區》,還被乾隆列為書。
這幾年,費元祿都在整頓書院,讓含珠山的學風大為改觀。
他還延請名師執教,鄭仲夔已是第三個,寫了十多封信終于請來。
酒菜上桌。
費元祿介紹道:“此為紅油,鮮辣爽口。此為東坡肘子,而不膩。都是鼎盛樓的新品,龍如且品嘗一番。”
鄭仲夔夾了一塊肘,放進里咀嚼細品,頓時贊嘆不絕:“此乃人間奇珍也!”
費元祿推開靠過道的窗戶,笑道:“鼎盛樓換了個戲班子,弋腔堪稱一絕,龍如可用食,再以那戲曲佐酒。”
“山長如此款待,晚生實在愧不敢當。”鄭仲夔連忙說。
費元祿說道:“龍如才名遠播,廣信府誰人不曉?書院的教務,還多多費心。”
“定當竭盡全力。”鄭仲夔應道。
突然,外面傳來費純的聲音:“肅靜,肅靜,今日戲班開演之前,便由我來說一段傳奇故事。”
“不要聽說書,快讓戲班子上臺!”
“你是誰啊?都沒長齊,快快回家吃去!”
“快滾,快滾!”
“……”
費元祿立即把窗戶關上,頓時噪音散去大半,笑道:“吃菜,不用管他。”
此時此刻,費純站在戲臺上,手里提著紙筒大喇叭,滿臉尷尬本沒法開講。
趙瀚只能自己上臺,奪過喇叭說:“喂,喂,喂……”
食客發現又多了個人,吵鬧聲稍微變小,都在好奇趙瀚想干啥。
趙瀚趁機喊道:“紅油,東坡肘子,都是在下祖傳的菜品。各位說說,這兩道菜是否可口?”
“好吃!”
“喲,敢是廚房里的小師傅。”
“你祖上是不是廚?”
“……”
話題瞬間變了,全往吃的上面靠。
趙瀚舉著大喇叭繼續喊:“大家安靜,好生把故事聽完,明天就能吃第三道新品菜式。好不好?”
“好!”
許多食客齊聲歡笑。
趙瀚將大喇叭給費純:“開始吧。”
費純畢竟是半路出家,嗓子沒有練過,在大場合說書,必須借助喇叭。他抬手示意大家安靜:“這段故事,發生在宋寧宗年間。卻說那錢塘江邊,有一個牛家村……”
漸漸的,噪音越來越小,食客們都沉浸其中。
甚至有人已經吃完,卻賴著不肯走,繼續坐那兒聽故事。
講到金國在宋國殺人,宋國兵居然還幫忙,聽眾都表現得義憤填膺,拍桌子大罵宋國皇帝是昏君。
講到丘機斬殺貪,殺死那些金國兵將,聽眾們又紛紛喝彩好。
然后,費純來一句:“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還有呢?”
“這就不講了?”
“小兄弟,再來一段!”
“……”
尼瑪,這斷章簡直缺德。
兩位忠良義士之后,一個被金兵殺死,另一個又生死不明。他們的妻子還懷有孕,其中一個好像被救了,但是誰救的?剩下一個如何,孩子是否保得住?
戛然而止,不干人事!
費純拿出一本《鵝湖旬刊》,笑著說:“諸位知后事,也可買這本書,每冊只要一分錢(0.01兩銀子)。”
正德、嘉靖年間,由于活字印刷還不完善,當時的書價非常昂貴,一套《李商詩集》價值4兩銀子。
萬歷時期就降了許多,一套《封神演義》價值2兩銀子。
天啟、崇禎年間,印刷更為發達,而且出版社也越來越多,書籍價格還在持續下降。
趙瀚這份《鵝湖旬刊》,采用的紙張相對廉價,而且挨著造紙產地,可以說賣得非常便宜了……嗯,說得更直白些,大概等于一斤。
能在鼎盛樓吃飯的,可不缺那一斤錢。
雖然心懷不滿,但還是想知道后續,當場就有十多人購買雜志。
然后,破口大罵……
他們是買小說來看的,誰知到手之后,只有三分之一屬于小說,前面都他娘的什麼玩意兒?
“退錢!”
“退錢!”
趙瀚沖上戲臺,吼得比消費者還兇:“誰再,老子就不往下寫了,今后也不出新菜品了!”
眾人頓時無語,忽略前面的容,直接翻到后邊看小說。
又有酒樓的伙計,給二樓雅間上菜,懷里全都揣著一本雜志。
一個伙計進屋添酒,問道:“費老爺,這位先生,可有興致購買旬刊?詩詞散文,戲曲小說,應有盡有,好看得很。”
“且拿來看看。”鄭仲夔微笑道。
伙計連忙將《鵝湖旬刊》遞上,鄭仲夔沒有立即給錢,而是先翻開來瀏覽一二。
扉頁沒有創刊詞,直接就是本期目錄。
第一版塊《趙子曰》,作者趙子曰,文章標題:《天下之人,生而平等》。
鄭仲夔眼皮子一跳,連忙翻看正文:
“……一曰,男平等……二曰,百業平等……三曰,良賤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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