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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五【篦虱子】

夜黑風急,雷雨大作。

趙瀚帶著妹妹,在天津城穿行。

城中有宵,但暴雨天氣,一切形同虛設,更何況南北城墻早就塌掉大片。

也不知走了多遠,尋到個背風屋檐,趙瀚抱著小妹避雨睡覺。

此時將近黎明,兄妹倆又累又困。

特別是趙瀚,雖然吃包恢復些力,但終究長期營養不良。雨夜襲殺人,看似沒費啥勁,其實短暫的搏斗就令他幾乎虛

能從城外逃到城里,全憑一意志在支撐。尋到躲雨,雖然渾漉漉的,但趙瀚倒頭就睡死過去。

翌日醒來,已是正午。

天空依舊下著小雨,淅淅瀝瀝,將天津籠罩在一片雨霧當中。

如畫,只是可惜,趙瀚沒有閑逸致去欣賞。

兄妹倆上的服,已被熱烘干,靜靜等待著老天爺放晴。

趙瀚又了,冒著小雨買些吃食,便迅速回到屋檐下躲雨。

填飽腸胃,左右無事。

趙瀚掏出順來的篦子和梳子,笑著對妹妹說:“小妹,二哥給你梳頭。”

“好啊,好啊!”趙貞芳頗為歡喜。

畢竟是個小姑娘,靠坐在哥哥懷里,還有閑趣手接檐外細雨,似乎暫時把悲慘境遇都忘了。

篦子的主要功能,不是用于梳頭,而是刮掉發間的頭皮屑和虱子。

趙貞芳已經多日未梳頭,秀發被汗水黏合板結,好在昨晚淋雨稍微泡散了些。

趙瀚用細雨將手心潤,輕輕抹在小妹頭發上,然后拿起篦子慢慢梳理。一些顆粒狀的東西被刮出,有凝結的鹽漬灰塵,有大量的頭皮屑,還有幾只飽的虱子。

將虱子挑出來,逐一摁死,不片刻就滿地尸。掃視那些被摁死的虱子,趙瀚居然生出一種,就像潔癖者將屋里的垃圾收拾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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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篦了半個時辰,趙瀚將小妹頭上的虱子清理完畢,這才開始拿起梳子真正梳頭。

盤發髻?不會!

弄造型?不會!

趙瀚只給妹妹梳了兩條大辮子,而且把辮子編好之后,才覺中間的發線給梳歪了。

趙貞芳一直靠在哥哥懷里,篦虱子的時候很痛,可梳頭時卻很舒服。不由閉上雙眼,完全忘記煩惱,好似回到以前無憂無慮的日子。

覺哥哥停止作,趙貞芳問:“二哥,梳好了嗎?”

“梳好了。”趙瀚回答。

趙貞芳出腦袋,用檐外地面的積水當鏡子,在那照來照去好一陣,著辮子開心道:“二哥梳的辮子真好看!”

趙瀚說:“等雨停了,找地方洗個澡,把上的虱子也除干凈。”

趙貞芳站起來,拿起篦子說:“我也給二哥梳頭。”

幾個月不曾下雨,一下起來卻不停歇。

到了下午時分,淅淅瀝瀝的小雨,又重新變大雨,兄妹倆只能躲在檐下互相梳頭、捉虱子玩。

小姑娘不知輕重,趙瀚的頭發又板結得厲害,梳理時扯得他頭皮陣陣生痛。

趙瀚一直忍著,非但沒有出聲阻止,反而頗為的閉上眼睛。

“哎呀,斷了!”趙貞芳驚呼。

趙瀚回頭一看,頓時笑起來,小妹竟把篦齒給梳斷了,可見剛才是用了多大的勁兒。

“弄死它們!”趙瀚指揮道。

趙貞芳立即住篦子部,將那些疏下來的虱子全部死。

趙瀚見到此景,不由笑道:“哈哈,痛快!”

“咯咯咯咯!”

趙貞芳也拍打小手,跟著哥哥歡笑起來。

趙瀚掃了一眼小妹腳上的破布鞋,拿出昨夜順來的兩雙鞋:“小妹,換上試試。”

趙貞芳高興的鞋換上,可惜都太大了,穿起來不合腳,反而是趙瀚穿著比較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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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瀚還是讓妹妹穿上好鞋,再用布繩拴住固定,至比原先磨破底的爛鞋更好。

兄妹倆都穿上新鞋,而且頭發梳理整潔,只剩一破爛服還像小乞丐。

服,暫時不敢換,因為是綢的,怕穿上被人搶劫。

當天晚上,趙瀚哼唱兒歌哄妹妹睡覺。即便睡了,小妹也將他抱得死死的,似乎是怕失去最后一個親人。

唉,趙瀚輕聲嘆息。

又過一日,太終于出來,這場豪雨足足下了一天兩夜。

趙瀚事先取出些銅錢,去買干糧充,搶來的銀子和首飾都不敢拿出來。

來回路上,趙瀚暗中觀察城市況。

明代天津城,又稱“算盤城”,整座城市形同算盤,相傳為劉伯溫依風水而設計,其實此城是朱棣登基之后修建的。

城墻周長九里,城街道,九縱九橫。

城東建祖廟,城西修祭壇,城南有街市,城北為署。發展到現在,天津城有五集一市,城外還有北運河碼頭和南運河碼頭。

城中居民,多為世襲軍和軍戶,亦有無數富商巨賈安家。

那些大和大賈的房子,輒占地幾十上百畝,斗拱飛檐如同公侯貴族。

城南有二潭,是筑城時留下的大水坑,可以直通城外的護城河。如今也被圈占起來,為權貴之家的園林湖泊,公子小姐們可以盡悠游嬉樂。

“閃開,閃開!”

數匹健馬橫沖直撞,貴公子們縱馬馳騁,后是數十個家奴跑步追趕。

干旱幾個月,又連續兩天大雨,早把紈绔子弟給憋壞,如今約好了集出來撒歡。

趙瀚猛地把小妹拉開,兄妹倆差點被當街撞死。

“呵呵!”

看著眼前的鮮怒馬,又想到城外干尸般的民,趙瀚忍不住報以一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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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無目的逛游到南城墻,那里也塌了好幾十丈。

朝廷拿不出修繕銀子,竟放任天津這個軍事要地,南北城墻出現大缺口二十年之久!

許多城磚被百姓拾去,但還零散剩下一些。

趙瀚尋來一塊大青磚,拿出前日殺人的剪刀,掄起板磚就砸,猛烈錘擊鉚接

趙貞芳蹲在旁邊問:“二哥,你在做什麼?”

“做武。”趙瀚回答。

“嘣!”

錘了半天,鉚釘斷裂,剪刀被砸兩半,趙瀚累得氣吁吁。

其中一半剪刀,被趙瀚接到矛尖,再用布條反復捆扎牢固。

竹矛變鐵矛!

剩下那一半剪刀,也用布條纏繞把手。如此,便是一把匕首,有布條增加力,不怕殺人濺時手

匕首藏進懷中,矛尖也用布包好,暫時不用出鋒芒。

的治安,似乎比城外好些。

在正式南下之前,趙瀚都不準備出城,甚至想嘗試著尋找工作。

他們在城東南尋到一家食肆,規模不大。過于高檔的酒樓,肯定拒收份不明者,估計趙瀚剛走到門口就被轟走。

或許是兄妹倆不再蓬頭垢面,因此即便著破爛,店小二也允許他們進去。

上有錢嗎?你家大人呢?”店伙計盤問。

趙瀚擺足了架勢,先是整理襟,接著端正拱手作揖,滿胡扯道:“好教閣下知曉,小子祖上乃英宗廚。土木堡之時,先祖隨駕出征,不幸在軍中罹難。”

好家伙,一看言行就非來自底層,普通百姓哪有這等家教見識。

店伙計被唬得一愣一愣,好奇道:“您……這是要吃飯?”

趙瀚嘆息道:“小子家道中落,前來天津投奔親戚,可惜親戚也艱難度日。我有一宮廷廚藝,想要自力更生,不知可否在貴店做廚子?”

為啥趙瀚首選當廚師謀生?

因為他在部隊的時候,曾以新兵份,選我軍最強兵種——炊事兵!

新兵能進炊事班,那是非常牛的,意味著各項軍事技能絕對過

“你想留下做廚子?”

店伙計打量趙瀚一番,搖頭說:“這我做不了主,自己過去找掌柜吧。”

趙瀚帶著妹妹,很快找到掌柜,重復一番剛才的說辭。

“你祖上真是廚?”店掌柜不問。

趙瀚說謊都不帶眨眼,一本正經道:“千真萬確。”

店掌柜想了想說:“真有本事,倒是可以留下來幫廚,等你再長幾歲就能掌勺。”

“多謝!”趙瀚喜道。

店掌柜又補充一句:“你說自己來天津投親戚,把你親戚來做保。城外的保人不算,只能是城的。”

趙瀚瞬間傻眼。

在古代,各行各業都重視保人。就連生們考秀才,都必須三個老秀才作保,以此來防止考生謊報個人信息。

而店鋪招工,同樣需要保人。

甚至給人做學徒,也得有三個保人出面,并且保人還必須是本地清白人家。

一個來歷不明的外地流民,想在天津應聘雇工?

做夢吧!

趙瀚依舊沒有放棄,說道:“掌柜的,不如讓小子燒一道菜,您先嘗嘗味道如何?”

店掌柜似乎看出什麼,冷笑著憋出一個字:“滾!”

趙瀚鍥而不舍,又說:“掌柜的,我還會說書,要不我現在就說一段。且說南宋末年,臨安府有個牛家村……”

店掌柜已經完全把趙瀚當騙子,大呼道:“給我打出去!”

店伙計立即過來趕人,趙瀚只能選擇麻溜滾蛋。

又尋了幾家店鋪,不管趙瀚如何吹,不管趙瀚想做啥工種,都得滿足一個必要前提:三個出清白的本地人聯合作保!

做工賺錢,看來是沒希了,只能另外尋找出路。

那就即刻南下吧,搶在秋天到來之前,抵達相對溫暖的南方,免得冬天留在天津被活活凍死。

當然,還有一件事,眼下顯得更加急迫。

趙瀚來到一家藥鋪,問道:“掌柜的,你這可有外傷藥?”

“哪種外傷?”掌柜反問。

趙瀚沉默片刻,選擇實話實說:“裂……”

昨日便,撐破舊創,流如大姨夫串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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