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轉運需兩日。”
隨行的管事不斷送來消息。
“市場的商人在罵,說當初不許他們採買咱們的貨,如今好了,飛蛋打一場空。”
崔晨看了平靜喝茶的盧順珪一眼,暗自生出了欽佩之意。
盧順珪的名氣不小,但很奇怪的是他竟然沒出仕。
崔晨坐觀了盧順珪的手段,頗震,覺得此人若是出仕,宰相之纔不消說,出將相纔是對他最合適的評價。
盧氏爲何藏著這等大才而不讓他出仕?
崔晨好奇,但知曉這是盧氏的,旁人不得打探。
士族經過了數百年的發展,外表看著高大上,可裡齷齪事兒卻不。誰敢去打探就是死敵。
想起崔氏部的那些事兒,崔晨也難免唏噓的想到了崔建。
崔建的才華不算差,但就是因爲父親去得早,親近的人,無人給他撐腰,所以科舉出仕後無人幫襯,只能憑著自己的能力一步步的爬上來。
這便是放羊,把一些沒指的子弟丟在宦海中浮沉,家族不不搭理。多年後誰能爬起來,家族就會換個臉,把他當做是核心人員來栽培幫襯。
這便是親疏的界限,有的使用才華來劃分,但更多是用背景來劃分。
外面有的齷齪事兒,士族部一點都不。
都是人吶!
崔晨唏噓著。
“此次賈平安功敗垂,反而帶累皇帝吃了壞名聲,他會如何?”王晟提出了這個問題,“莫要小覷此子,這些年來他的手段讓士族吃了不虧,上次更是不要臉,讓崔建把士族僞造政績的員寫出來,令自家表兄彈劾,我等家族因此損失十餘員。”
崔晨說道:“貨都沒了,他難道能憑空變出來?”
盧順珪說道:“他能有何手段?”
盧順載說道:“二兄,此人謀劃深遠,一環扣一環,如今被你打了一環,卻是難以爲續了。”
盧順珪並未自矜,淡淡的道:“且觀之。”
“阿郎。”
一個隨從進來,“賈平安以戶部的名義召集長安商家。”
什麼意思?
盧順珪輕聲道:“他把商家請了去,能如何?補錢讓商人們降價?此舉倒是有趣,不過會虧空不。竇德玄能吃了他。不過這也是目前唯一的手段,好歹先把百姓的怨氣消散了再說。中規中矩,有趣。”
崔晨說道:“咱們可能去採買?”
盧順珪搖頭,“他是,百騎一旦出,咱們的人就逃不了,到時候賈平安翻臉,你覺著他能做什麼?”
盧順載說道:“他會廣而告之,說士族和百姓爭利。”
“他就希咱們的人混進去採買。”
盧順珪淡淡的道:“可老夫怎會讓他如意?”
……
今日長安有頭有臉的商人都來到了戶部。
竇德玄蹲在值房裡喝茶,順帶欣賞剛得的一幅字。
賈平安坐在對面,“竇公,誰的字?”
竇德玄警惕的看了他一眼,“老夫的,怎地?老夫的你也要?”
“要啊!”
竇德玄:“……”
“老夫沒你不要臉。”
“要臉作甚?”
二人調侃一番,商人們來了。
“老夫就不出去了。”竇德玄說道:“你弄出來的禍事,你自家收拾,老夫就幫襯一把。”
呵呵!
賈平安說道:“其實這是個機會。”
竇德玄冷笑,“你最喜挖坑埋人,可此事卻無可奈何。商人逐利,你難道還能讓他們心甘願的降價?若是你敢強迫他們,回頭皇后能把你吊在宮中毒打。”
“夏蟲不可語冰。”
此刻外面有些嘈雜,賈平安起出去。
百餘商人站在庭院裡,外面還有不。
見到賈平安後,衆人漸漸安靜了下來。
“趙國公來了,謹慎。”
“會不會迫咱們降價?”
商人們警鐘長鳴,時刻準備婉拒。
賈平安說道:“做生意該如何做,我想沒個定數,每個功的商人都有自己的手段,譬如說薄利多銷……”
鐺鐺鐺!
趙國公要開始了,大夥兒小心!
衆人的心中警鐘長鳴。
“譬如說獨家手段,譬如說夥計漂亮,什麼豆腐西施。”
衆人不轟然一笑。
賈平安微笑道:“我原先也做過生意,後來懶了,就把生意給了家中的人,不是大事不管。”
賈氏的生意可不小,一個長安食堂如今依舊是長安飲食界的龍頭,茶坊堪稱是日進斗金,而酒坊掙錢也不。
有人說賈氏有這三門生意就足以讓賈平安爲大唐首富。
有人還算過,說賈平安早就是大唐首富了,只是此人不肯炫耀,所以一直不爲外人知曉。
“如何做生意,我想我還是有些經驗,今日便與諸位探討一番。”
大唐首富要傳授生意經了,衆人趕收斂心神。
小賈這是何意?
值房裡的竇德玄猜不到,頓時茶水也不香了。
“不管是什麼手段,要的就是一條,廣而告之,讓自家的生意,自家的貨廣爲人知,可對?”
衆人紛紛點頭。
“這是第一個共識。”
賈平安輕鬆一笑,“譬如說陳家的葫蘆頭,店鋪竟然在坊中……”
時至今日,原本坊中不得做生意的規矩漸漸鬆弛,老百姓想掙錢的心思遠比吏們制商業的心思更爲熾熱。
“因爲擔心被抓,所以陳家的生意躲在了曲巷中,不爲人知。可陳家的葫蘆頭味道好,這一傳十十傳百的,竟然廣爲人知,於是顧客盈門,這便做酒香不怕巷子深。”
贊!
商人們紛紛點頭。
“酒香不怕巷子深是一回事,可若是酒香巷子還不深呢?”
這個問題很有趣。
“若是人人皆知呢?”
賈平安拋出了問題。
“想來陳家的生意會更好。”
這是必然。
“長安城中有多商人我數不清,我都數不清,百姓如何能數得清?他們如何知曉自己最想買的貨在何?”
“這便是廣而告之的作用。”
賈平安說到這裡,商人們已經是心難耐了。
“趙國公,可是有何手段?”
“還請趙國公賜教,若是能,回頭給趙國公弄個牌子,早晚三炷香供奉著。”
賈平安滿頭黑線,“該如何廣而告之,這個問題各家都有手段,但最多見的還是吆喝,令大嗓門的夥計在門外吆喝,某某家的餺飥最味,某某家的傢俱最堅實。”
“是啊!這手段高明啊!”
“老夫出了大價錢,這才尋了個嗓門大的夥計,每日他一吆喝,周圍的商戶都想罵人。”
賈平安笑了笑,“酒香也得要吆喝,這個想法不錯,可在我看來,這等手段太糙,不,是太低級了。”
商人們緒瞬間就上來了。
“趙國公難道還有好法子?”
“是啊!若是有,老夫洗耳恭聽!”
“老夫經商數十年,走南闖北,這廣而告之的手段也見識了不,卻發現就這等糙的手段最管用。”
“對了,當年華州竹剛進長安時,那吆喝可是震了長安城。什麼大減價,大減價,大姐不嫁二姐嫁。走一走,瞧一瞧,華州的竹最出挑。兩文錢你買了不吃虧,兩文錢你買了不上當……”
“走過路過、機會別錯過。”
“全場清倉理。”
那個老人問道:“敢問這些可是趙國公當年的手段?”
賈平安點頭,問道:“如今他們喊什麼?”
自從進了百騎後,他就漸漸和華州竹那幫子人鉤了,這些年更是沒見過面。
老人說道:“好像是喊什麼……”
一個商人說道:“如今他們喊的是華州遭災,大家要回家救災,清倉理……最後三日。”
“好像去年就寫著最後三日?”
“對,一直到今年,還是在吆喝最後三日,什麼機會難得。”
賈平安捂額。
丟老子的臉啊!
“吆喝只是最低級的一等廣而告之的手段。”
賈平安說道:“我想了個法子,譬如說你是賣胡餅的,就在包胡餅的油紙上寫著店鋪的名稱和地址,你是賣首飾的,就在盒子的外面寫著店鋪名和地址……換而言之,一切商品都能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店鋪名和地址,有人問何買來,無需說什麼東市某,只管看著上面的名字地址來尋就是了。”
“妙啊!”
老人說道:“早些也有人如此,不過只是寫著店鋪的名字。加上地址卻不同了,這便是廣而告之。”
這只是最簡單的手段啊!
有人問道:“可這等手段能引來的客人也有限吧。”
“是有限。”賈平安笑瞇瞇的道:“可若是無數客人買了你的貨,帶回去之後,又會傳給更多的人,那樣如何?”
老人不解,“可如何能令無數客人來採買我等的貨?”
“事不大。”賈平安說道:“若是想讓無數客人來採買貨,唯一的法子便是降價。”
這……
衆人默然。
老人說道:“若是如此卻是個好法子,可如何能令無數客人前來?”
這纔是最大的問題。
賈平安說道:“我和竇公籌劃了一件事。”
老夫不知啊!
小賈這是想坑老夫呢!
竇德玄想起,想想又作罷。
“罷了,此次算了。”
賈平安說道:“過一陣子就是三月三,戶部準備在東西市組織一批商戶參與此次活,但凡參與的必須大減價……”
商人們的臉上多了不豫之。
竇德玄捂額。
小賈這是想作甚?
無用的!
“但凡參加的商戶都會得到一個牌子,上面寫著三月三。”
商人們的眸中多了亮。
這是獨門啊!
一旦拿到手,這便是一種資質。
若是能讓百姓都知曉,那就賺大發了。
“一次降價你等覺著會虧,可後續帶來的客源將會把這些虧空填平,你等賺大發了!”
商人們躁了起來。
一個商人問道:“可如何能讓百姓知曉?”
“戶部會在坊市大門張告示,廣而告之此事。”
竇德玄愣住了。
“戶部的告示,三月三大減價,百姓心……去了東西市,看著有戶部牌子的就進去,隨即蜂擁採買……”
“採買完了,若是覺著好,若是喜歡,就可通過留下的店鋪名和地址再去採買……還能傳播出去。”
竇德玄霍然起,“這是數百商家集大減價,能引來無數客人……妙啊!”
賈平安看著興的商人們,矜持的問道:“誰想退出?只管說。”
誰特麼想退出?撒比才退出!
一時的虧損換來的是廣而告之,換來的是無數客源。
誰特孃的會退出?
裡面的竇德玄讚道:“小賈的手段果然是發前人所未發,妙不可言吶!老夫看他就算是不爲,憑著經商也能震朝野!”
……
東西市忙碌起來了。
戶部的吏頻繁進出,那些商戶堆笑相配。
“不許虛標,不許明降暗升。”
戶部的小吏警告道:“一旦被客人投訴,東西市就會來覈查,但凡覈實了,重罰。記住了,趙國公說了,要罰的那些弄虛作假的商家苦不堪言,悔不當初!”
商人滿頭汗,“不敢不敢。”
等小吏走了之後,商人苦笑,“老夫本想明降暗升的,可沒想到趙國公竟然知曉這等手段,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