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清源道：「今年似乎比往年人還要多。」

沈九瞇了瞇眼，面無喜怒，兩指微，手中折扇微微開合。

側方走上來一人，向岳清源行禮：「掌門師兄。」

這人直接無視了站在一旁、怨都要溢出眼睛的沈九。

這麼*，除了柳巨巨還能有誰！

此時的柳清歌正式坐上百戰峰之位也應該還沒幾年，五廓尚能看出兩分青，氣勢中的凌厲尤為明顯，行止之間，有種屬於年輕人的意氣風發。

岳清源道：「柳師弟來得正好，不妨看看，哪個好。」

柳清歌只看了一眼，道：「天資最好是他。」

沈清秋滿意地點頭。柳巨巨眼果然不錯，指的正是背對著三人努力挖坑的冰河。

岳清源道：「柳師弟可想要？」

柳清歌道：「要來的，自然會來。」

百戰峰一向都是：來不來，來了就要做好挨打的準備。不主上百戰峰來求打求、而是坐等別人來挑他的弟子，那都是沒有戰鬥力，沒有前途的！

沈九淡淡地道：「天資好，未必有所。」

柳清歌連個乜眼都不屑給他，道：「比起十六歲才正式修習的野路子，就一定要高。」

……這兩個人從前果然極度不對盤。柳清歌不說話，為了嘲諷沈九，居然能說二十個字！

如今柳清歌跟自己關係倒還不賴，簡直是個奇跡。

岳清源責備道：「柳師弟。」

柳清歌不聽說教，轉就走：「練劍去。」

說走就走，來去如風。沈九僵立在原地，被他幾句話氣得發抖，扇骨的太用力，卡卡響了兩聲。岳清源溫言道：「柳師弟只是不會說話，你向來知道的，千萬不要和他計較。」

沈九哼了一聲，怪氣，正不知準備說點什麼，寧嬰嬰爬了上來。

一把抱住沈九的腰，道：「師尊、師尊，嬰嬰究竟能不能有師妹，或者師弟啊？」

沈九看到，臉緩了緩，道：「想要師弟師妹？」

寧嬰嬰連連點頭。沈九抬起頭，展扇搖了搖。

他忽然道：「我要那個孩子。」

他盯的是冰河，岳清源一怔。

原裝貨此前對待天資優異徒弟的斑斑劣跡，估計早已聞名全派上下了，這時候又開口找岳清源討要好苗子，實在……不能不好好斟酌。

見岳清源沉不答，沈九又冷冷重複了一次：「我要他。」

跟掌門也這麼說話，找打嗎？！

誰知，岳清源緩緩點頭，真的同意了：「好。」

沈清秋徹底無語。

岳清源居然還能容忍他……好醉！

這究竟是怎麼安然無事活到今天的！

還有柳巨巨。搞半天，沈九非要把冰河討到自己手上，原來是你害的！

寧嬰嬰歡呼一聲，奔下巖石，到谷底人群中去拉冰河。

這一段，就是原著中冰河拜「沈清秋」門下的開場！

不過，因為是男主視角，向天打飛機苣可沒有把這三位峰主之間的暗湧也寫出來，而是直接從香噴噴的小蘿莉拉走冰河開始下筆的。

相信每一個讀者看到那一段，都和當時的沈垣一樣，以為這是男主一生狗屎運桃花運不斷的開門紅。

殊不知，這本是實錄前的一丟丟糖渣渣！

沈清秋知道接下來等著冰河的是什麼。

可他只能乾著急。真想和他說，別去！！！

冰河隨著寧嬰嬰來到清靜峰竹舍。沈九坐在沈清秋最常坐的那個位置，端著茶盞，兀自刮著茶葉。

他早早支走了嘰嘰喳喳的寧嬰嬰。明帆侍立一旁，代他開口：「今天開始起，你就留在清靜峰。」

小冰河的臉湧上一層驚喜的暈紅，規規矩矩跪下行禮，清脆的聲音朗朗地道：「弟子冰河，見過師尊！」

沈九扯了一下角，總算把茶盞從下邊挪開了。

他慢條斯理道：「你為什麼要來蒼穹山派？」

冰河靦腆道：「弟子仰慕仙山上諸位仙師風采，如能拜門下，弟子學有所，母親在天之靈亦能安寧。」

沈清秋知道，這是他來時路上反覆想了無數次的答案。

沈九「哦」了一聲，道：「家中有母親？」

他看似漫不經心地問：「母親怎麼樣？」

冰河認真地說：「母親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

沈九的臉了，抬手讓他打住。

他上下打量冰河一番，道：「的確是最適合修行的年紀。」

沈清秋能從原裝貨臉上看出三個詞。

嫉妒，嫉妒，還是嫉妒。

嫉妒冰河有「世界上對他最好的母親」，嫉妒冰河的天資，嫉妒冰河在最合適的年紀拜了蒼穹山派。

跟一個小孩子嫉妒，他就是這樣的人。

沈九站起來，朝冰河一步一步走去。

沈清秋下意識擋在他面前，可哪裡擋得住？

冰河仰起臉，看著向他走過來的清靜峰峰主，彷彿仰天神。

誰知，天神目不斜視地側走過了他，順手將手中那盞茶水，連杯帶蓋澆在了他上。

茶不是剛泡的，只有七分燙，可冰河還是整個人都呆住了。

明帆嗒嗒跟上逕自負手走出竹舍的沈九，回頭呵斥道：「跪好！師尊不讓你起來，你要是敢起來，當心把你吊起來打！」

……沈清秋第一次發現，明帆這孩子，在作死炮灰這方面的天賦，真是滿格的！

冰河剛剛拜師門，正滿心歡喜、滿心激，突然莫名其妙被迎面潑了一桶冰塊夾水，整顆心都冷了熄了。

他呆呆地跪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

無聲之中，兩顆淚珠滾下眼眶。

這是冰河自從養母死後第一次哭，也是在蒼穹山派最後一次哭。

自此以後，他無論了多大委屈，無論原裝貨為了發洩扭曲的緒如何待他，冰河都再也沒哭過。

沈清秋蹲在他面前，可袖子舉起便穿過去，都不到，抱也抱不了，連想給他眼淚都辦不到，難得想死，心疼得要命。

明知冰河聽不到，他還是說：「不哭了哈。」

冰河盯著自己的膝蓋，拳頭在上慢慢握，眼淚越流越兇，滴滴墜在襟上。

沈清秋徒勞地著他的臉頰，哄道：「師尊再也不打你了。別哭了。」

冰河抬起手掌，了眼睛，將地上的茶杯收拾好，放到一旁，握一握心口那枚玉珮，端正了跪姿。

沈清秋知道他此刻的心理活。

肯定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對，惹惱了峰主，這才要給他個教訓。跪一跪師父也是應該的。

再見到他這個舉，沈清秋忍不住面對著他，跪了下去，出手，把冰河整個小小的攬在虛無的懷抱裡。

再一次睜開眼睛時，雪白的床幔和四角流蘇佔據了整個視線。

突然間看到不一樣的場景，沈清秋還沒反應過來，一不。

岳清源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醒了？」

沈清秋機械地又眨了幾下眼睛，嗓子有點幹，勉強出聲道：「師兄。」

岳清源坐在床邊，看了他一陣，道：「你一直在冰河的名字。」

沈清秋：「……哦。」

岳清源：「邊哭邊。」

沈清秋了一把臉，這才發現，除了冷汗，真的糊了一臉的淚水。

草，眼淚這玩意兒，果然染力強。

「……」他心虛地說：「師兄你聽我解釋……」

解釋個線！

能解釋什麼？

什麼理由才能夠使「沈峰主夢裡邊哭邊自己徒弟名字」這個事實聽起來讓人信服？！

見他說不出話，岳清源歎了口氣，道：「算了。醒了就好，不必解釋。」

沈清秋訕訕地坐起。忽然覺得這個場景有點悉。

說起來，第一次在這個世界醒的時候，也是岳清源守在他床邊。

岳清源觀察他臉，道：「你睡了五天。還要不要繼續再睡？」

睡了五天！

沈清秋險些沒當場再倒下去。

怎麼不一覺睡到天瑯君他們打過來！

豬一樣，還醒個屁！

系統：【填坑項目「沈九」，完進度70%】

才完70%！

等等，除去記憶殘缺導致資料不全的那10%，還有20%呢？到哪兒去了！

沒時間想那麼多了，沈清秋一把抓住岳清源道：「師兄，下雪第一天，在川！」

發現自己過於激，語無倫次，他定了定神，換了一副從容嚴肅的神，道：「我的意思是，天瑯君很可能在這個時間這個地方，用心魔劍打開兩界口，開始合併。」

岳清源：「你怎麼知道？」

沈清秋又卡了。

他能說，因為原著寫過，這個時間和這個地點是最適合的嗎！

沈清秋：「……我在天瑯君手裡呆過一段時間。」

岳清源：「所以他就直接告訴你了？」

事出突然，沈清秋一時間找不到理由，只能著頭皮說：「師兄千萬要相信我。」

岳清源看了他半晌，閉目一陣，站起來，溫言道：「你先休息。這件事給其餘的同門便好。」

休息。是指睡覺嗎？

都睡了五天了！

金丹還要睡這麼多天，換一本小說真是要被笑掉大牙！

岳清源前腳剛走，沈清秋後腳便一骨碌從床上滾下，到找外衫。

正團團轉，冷不防一人欺近後，一隻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沈清秋下意識一肘擊去，喝道：「誰！」

膽子這麼大，又和他玩這種無聊把戲，還能有誰？

他的手肘被穩穩接住，一個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道：「師尊不如猜猜？」

都開口說話還師尊了，還猜個線！

沈清秋翻了個白眼，背後那人忽然把他腰一摟，滾到一旁的竹榻上。

兩個人的重量得竹枝嘎吱作響。眼前的遮擋移開，果然是冰河。

他的手改為捂著沈清秋的，道：「別眨眼睛。師尊睫好長，刮得我手，心裡也。」

你才睫長，睫最長的就是你！

沈清秋一連眨了幾十次眼睛以示怒意。冰河笑了笑，啾的一下，親了親他的眼皮。

他說：「千萬別。萬一在清靜峰被人發現，師尊多年清譽就真的毀於一旦了。」

呵呵。

還有個屁的清譽，早就毀的差不多了。

冰河順著沈清秋的眼睛，一路親下去，道：「我說了要來接你的。這麼多天沒見，師尊想我不想？」

按照沈清秋的標準答案，應該是先一個膝彎頂上他小腹，把這逆徒踢下榻去，再優雅地整理一下儀容，最後回一句冷艷高貴的「不想」。

可不知怎麼的，想到剛才記憶中冰河孤零零跪在竹舍中，默默收拾地上茶杯的模樣，這怎麼也抬不起來。

沈清秋連呼吸也像在冰河手掌心裡抖了起來。

他閉上雙眼，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