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非常地平靜, 只要蔣寶緹不提起回國的事，宗鈞行對的縱容幾乎到了一種溺的程度。

哪怕是爹地最疼的那段時間也完全比不上。

剛和宗鈞行在一起的時候，他的嚴厲管教與冷淡時常讓蔣寶緹到好奇。

他這樣的人如果真的有了兒, 他會是一個怎樣的父親。

他這樣的人一定不會只有一個人，他的孩子數量同樣多到可以組建一個大型兒園。

而為父親的宗鈞行, 甚至沒辦法記住每一個孩子的名字。

所以以上的任何猜測都不立。

當然，這是蔣寶緹曾經的想法。

現在的認為，宗鈞行一定會是一位有擔當和責任的好父親。

他是一棵能為家人遮蔽風雨的壯大樹，源源不斷的安全如山洪一般傾斜。

但, 是庇佑，也是束縛。

蔣寶緹不敢直接和他提起這件事，宗鈞行的警惕很高。

在這一點上, 他比野還要可怕。

如果讓他再次産生警惕，那這輩子都別想離開了。

于是只是在某個早上, 用餐的時候隨便提了一。

手裏拿著塗了果醬的吐司：“你這些天又要出門了嗎？”

宗鈞行面前只有一杯熱, 車鑰匙就放在手邊。而他此時一不地坐在那裏, 看著用餐。顯然今天送去學校的‘司機’是他本人。

“嗯，下午的飛機, 這次的時間會長一些, 可能需要五天後回。”他漫不經心地將手過去, 替掉角沾上的那點草莓果醬。手收回後，又用餐巾輕輕拭。

——‘這次的時間會長一些，可能需要五天後回’

一年前的蔣寶緹無論如何都難以相信這樣的話是從宗鈞行口中說出來的。

那個輒幾個月都見不到的人，如今卻會因為離開五天而特意和解釋。

他說：“這些天遇到任何事可以給我打電話。”

頓了頓，又補充一句，“沒有事也可以給我打電話。”

“可是會有時差吧，萬一打擾到你休息怎麽辦？”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自然。

好像真的只是在擔心會打擾他休息, 而不是用這種方式來試探問出他去的是哪個國家。

知道是哪個國家，才能計算時間。

反正護照在的手上。

宗鈞行拭手指的作停下。

他擡眸看向蔣寶緹，那雙灰藍的眼眸一如既往的平靜。像是被凝固的湖泊。

只能看見表面上的平靜，卻無法看穿平靜下，是暗流湧，還是同樣的平靜。

蔣寶緹的心髒猛地揪了起來。

明明他只是看了一眼，和平時無異。

可莫名覺後背發涼。

或許是將他過于妖魔化了，甚至認為他的眼睛堪比X掃描儀。甚至比後者看的還要清楚。

仿佛能夠過你的皮看穿你的骨頭，連同你上的每一粒細胞。

這不可能。蔣寶緹，沒什麽好怕的，他再怎麽樣，也是一個凡胎的普通人的而已。

他偶爾還會佩戴他的那副金邊眼鏡，說不定他是視力還沒你好。

你可是雙眼5.0

安靜持續了片刻，宗鈞行從容不迫地將視線從上收回，端起桌上那杯咖啡喝了一口。

“時差八小時，但我覺，睡眠也淺，所以不必擔心關鍵時刻聯系不上我。”

“我是害怕打擾到你休息，你工作本來就忙。”不像，最近這段時間也沒什麽課，閑到除了畫畫就是睡覺。

“你可以隨時聯系我，Tina。”他顯然對的擔憂并不上心，給了特權。

好吧。

蔣寶緹點了點頭，將剩下那片吐司慢吞吞吃掉。

期間宗鈞行一直看著，偶爾手替掉角的殘渣。

蔣寶緹有時候他的好，有時候又覺得他的好也給人一種強的姿態。

不敢拒絕。

嗯……

但覺得人得踏出第一步，于是在宗鈞行再一次將手過來時，的腦袋往一旁偏了偏，避開了他的。

那只屬于年男的，修長有力的手停在與臉頰相隔幾公分的地方。

宗鈞行并沒有任何異常反應，相反，他的神仍舊從容鎮定。

他只是無聲地看了一眼，笑容溫和。然後用另一只手將的臉按回來。

作很輕，只是讓從偏頭避開的作，變回剛才的姿勢。落空的那只手慢條斯理地替將殘渣拭幹淨。

“是吐司烤太焦了嗎，今天怎麽吃的到都是。”他替完，又拿來幹淨的方帕替將服領口也拭了一遍。

上方也掉了些碎渣。

“是我讓烤焦點的。”

見這麽著急解釋，宗鈞行覺得好笑：“擔心我因為這種小事就懲罰？”

“我……”心虛地囁喏，“我怕你扣工資。”

他笑容溫和地為自己澄清：“我一般都是直接開除，沒有扣過任何人的工資。”

……好吧，萬惡的資本家，還不如扣工資呢。

“吃完了嗎？”見盤子裏剩的那些遲遲未，知道吃飽了。宗鈞行還是溫聲問了一句。

蔣寶緹點點頭，從椅子上起。宗鈞行已經先一步將的外套和包拿在手上。

“你的工作室已經裝修好了。什麽時候有空可以讓April帶你過去。”

蔣寶緹有些驚訝：“這麽快？”

明明幾天前還聽到他說定下了選址。

宗鈞行替將外套穿好：“我做事比較看重效率。按照你之前畫的樣稿設計的，如果不喜歡可以直接聯系他們修改。”

蔣寶緹在原地站定，擡眸看著。

宗鈞行的緒并不外放，大部分時間裏，他是平淡冷靜的。

但蔣寶緹仍舊可以從他的冷靜中看出一些與衆不同來。

對的與衆不同。

“對了，Saya昨天拿給我的請柬，是送錯人了嗎？我看寄信人的姓氏和你是同一個。”

宗鈞行知道問的是什麽。

外套穿上後，又將拉鏈拉到頂，確保不會有一冷風灌進去。宗鈞行才松手退後，和保持著一段紳士距離。

“是給你的。我的那份在書房垃圾桶裏。”

“啊？”有些詫異，同時有些不解。

既然是家族裏的聚會，為什麽要單獨邀請。

“是你和他們說了些什麽嗎？”畢竟上一次陪宗鈞行回他在波士頓的老家，他們對待蔣寶緹的態度僅僅只能算得上禮貌。

很清楚，對方看不上。

無論是的出生，還是的份。

“我和他們沒有聯系。”宗鈞行回答。

“那為什麽……”

他很簡單的一句話，就打消了的全部顧慮：“或許是覺得，你在我邊待了太長時間。”

“什麽？”

待在他邊的時間長，和他們特意給寄請柬存在什麽因果聯系嗎？

男人的手溫地放在的後腰輕慢，低沉磁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們比你想象的要聰明，就算我不說，也能看出你對我的重要程度。”

這句話其實說的同樣平淡，唯一不同的就是多出了一些很輕的笑意。

但還是讓蔣寶緹的心髒猛地震。

嗯……

認為英文的表達太匱乏了，還是中文更加切。

——小鹿撞。

撞了一路。坐上車了還在撞。

這條路通常都會有些堵。因為這是好幾所學校的必經之。

路上的車大多都是去學校的學生，或是接送學生上下學的家長。

蔣寶緹坐在副駕駛上，看著正在開車的宗鈞行。

深西裝，單手握著方向盤，往上是襯衫下出半截的手腕，微隆的青筋蘊含蓄勢待發的力量。

那只泛著優雅澤的黑金腕表，淡化了那冷淡。

令他看上去不單單只讓人有種退避三舍的懼怕。而是穩妥的安全之中，帶著儒雅的包容。

這和送孩子去上學的家長又有什麽區別呢。

蔣寶緹如是想道，并將視線移向窗外。

最近漸漸變冷，外面也總是霧蒙蒙的，仿佛隨時都會有一場大雨傾盆而下。

等待信號燈的間隙，宗鈞行擡腕看表：“下午我沒辦法來接你，我會讓Maurice過來。還記得他嗎？”

蔣寶緹想了想，點頭：“總是和William一起出現的那個機人二號？”

他們兩個是出現在宗鈞行邊頻率最高的。以蔣寶緹對宗鈞行的了解，他留一個人在邊，絕不可能因為任何私，或是跟了他多久。

他只在意對方的用。

這兩位應該是最有能力且他最信得過的人。

“機人二號。”宗鈞行將對Maurice的稱呼複述了一遍，然後很淡地笑了，“對，就是那個機人二號。他會來接你。別上錯車了。”

“我可以直接回去的，又不是很遠。”

“最近NY有點，聽話。”他了的頭。恰好信號燈的替，宗鈞行再次啓車子，一如既往開的很穩，和他這個人一樣。

“我會盡快回來。有沒有什麽想要的禮？那邊礦脈很多。”

他幾乎就要將答案攤開放在的面前了。

他知道喜歡那些華而不實的寶石。

既然宗鈞行主提了，那也沒太客氣。

“有一種非常罕見的寶石，在不同的燈下會呈現不同的。”記不清什麽名字，只是依稀記得一些中文的發音，“什麽大便……”

的眉頭皺了起來。

嗯……應該不會有什麽寶石會取這麽低俗的名字。

側的男人笑著糾正：“Alexandrite？”

“對！”點頭，“就這個名字。”

“好。還有其他想要的嗎？”

蔣寶緹搖頭，一時半會也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想要什麽。

“不著急，想起來了再告訴我。”

他臉上的笑容仍舊沒有褪去，顯然是在笑剛才的發音。

蔣寶緹突然想起，他能聽懂中文。頓時有些別扭地低下頭。

頻頻用餘去打量他，鋒利立的側臉骨相，在此刻，線條卻變得和。

像是逐漸被暖曬化的堅冰。

銳利的棱角得到淡化。

他平坦的角此時輕微上揚，笑容一如既往的淡，可和往日有著非常大的區別。

——他的眼底也在笑。

不是嘲弄的笑，也不是不以為意的笑。而是多胺分泌而産生的笑。

同樣淡，卻深刻。笑意紮進了深。

他不再冷漠然，不再居高臨下。

沒有上位者不怒自威的震懾。

他的緒是絕對放松愉悅的，至在這一刻，在的邊。

他的長相其實很有攻擊，并不溫和的五和廓。面無表時，讓人懼怕。

即使他的臉上偶爾也會浮現笑容。但大多都是冷的笑，嘲弄的笑，或是恐嚇的笑。

此刻這種松弛寵溺的笑，太罕見。

蔣寶緹卻有些不太自然地抿了抿，拿眼睛去看窗外。心髒有種被生拉拽的生痛。

一直都在戰戰兢兢地觀察，以及過分解讀宗鈞行說的每個字，包括他說話時的語氣。

畢竟他很擅長從本上徹底摧毀和瓦解一個人的決心。

無論是不聲的警告，還有藏在溫和之中的威脅。

在他面前，所有人都是明的。

思想，亦或是行為。

這也是蔣寶緹最害怕的事。所以不敢和他對視。怕被他看穿。他太聰明了，恐怖的程度。

可是這一次……

蔣寶緹往他那邊擡眸，對方也正好在看。

那雙灰藍的眼睛帶著很淡的笑，角輕微上揚。

這種如沐春風的男在他上很罕見。

“看夠了嗎？”他擡頭的腦袋，輕聲問。

男人寬大的掌心了小貓的頭發。

蔣寶緹回神，有些慌地點頭，兩只手攥著自己的包包：“啊？嗯，看……看夠了。”

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看了他很久很久。而他也一直沒有打擾。

他將車門鎖打開，語氣口吻都十分心：“如果你還沒看夠，也可以再看一會兒。”

“不用了，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可以慢慢看。”打開車門下去，頭也不回地往前走，生怕走慢一步就被對方看出端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