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這天早上隨口一問,才后知后覺地發現,已經五六天沒見著老三媳婦兒了。問婆子, 婆子支吾著說三公子不允吱聲。
羅鴻爍最不喜歡府里欺上瞞下, 挑釁當家老主母的威嚴。
旋即垂下臉來:“謝府規范嚴肅, 夫妻、主仆各有輕重,何故這般遮掩,莫我自個去問!”
婆子只好起肩膀, 半推諉地答說:“三夫人搬去簇錦堂里住了, 奴才也是去浣洗房和婢子閑聊,這才剛剛曉得的。還、聽說還要與三公子和離, 在花坊等他的休書……”
婆子一邊說一邊打量老夫人的臉,語氣發虛。
羅鴻爍遂命人去云麒院瞧瞧, 回來一稟報, 果然是這麼回事。除了三公子送的首飾在, 其余夫人自己的東西都搬走了。
聽得老夫人差點就要掐人中——只就在前些天,深夜里的靜都把聽墻角的婆子臊住了。原還擔心三郎被魏迷得罔顧朝事, 轉眼忽然鬧起和離來。
荒唐。
大夫人湯氏坐在一側,則聽得好不愜意。
湯氏最近委實沉浸于忙碌老二謝宜的婚宴,竟然沒注意到發生了此等“妙事兒”。
今次謝府迎娶的是安國公府的嫡小姐,禮數面自然要格外周全。湯氏更要借此良機,給謝瑩在貴世族面前博些眼球。眼看著謝瑩明年都要十九歲了,年歲已然偏大,若能在金秋把親事定下來,便能松一口氣也。
子的婚事萬不能拖,越拖便只能挑揀別人剩下來的那些,尤其還容易突生是非。
譬如飴淳公主便了典型,早幾年或許好嫁,偏是恣意妄為,最后被賜婚給了翔州府的高鉤。
那高鉤雖姓了個高,卻不算皇戚,還聽說是個紈绔子弟。這麼著一個飛揚跋扈的旁姓公主,就被打發去了大老遠。
而偏讓湯氏發愁的是,三姑娘謝瑩竟似一點不著急,還好上了邊關的風土人,買來什麼地圖、風土籍每日在閨房里琢磨起來。
那幾條灰不拉唧線條的地圖,能看出什麼?謝瑩卻看得津津有味,時而凝眉,時而傻笑的,還跟人打聽庭州府。庭州府比翔州還遠,那是戍邊之地,大約除了兵就是風沙。
可把湯氏急得上火,越發想早點給謝瑩找個新的夫家出嫁。
湯氏原本還擔心老三小兩口那般恩,搶占了謝府嫡長曾孫的先機,卻沒想到啊。
呵呵,聽得下人匯報完,便皮笑不笑地說道:“要不怎麼說母親重門第規矩,乃是件明智之舉呢?你看我們大房的兒媳婦,進門幾年了都恪守本分,沒出過任何差池。這老三房里的,則得妖姣,在筠州府的曠蠻地兒長大,委實也與京都貴不能類比。但謝侯府乃百年的名門族,這麼做竟是不顧規矩、肆意逾越,傳出去其他族人和外頭怎麼看?怕要誤會我們陵州謝氏盛衰了。或者,莫不是借著謝府風上位,如今翅膀起來就想飛出去?”
謝瑩坐在下首的靠椅,正在走神發呆。這陣子母親給看了許多男郎的畫冊,看得都麻木不仁了,竟沒一個能心,偏是腦海里總想起那個魁梧結實的驍校尉。
回顧驍牧把自己送給他的牡丹又回贈到手中,還把當年不經意遞出的絹帕一直揣在心口。謝瑩在京都已然見過多男兒,卻唯有這位邊軍武將印象揮之不去。
忍不住地研究起來邊關的氣候與生活習,發現庭州府雖有風沙,然亦有水草,還有邊民、軍戶和番市,并不是先前以為的寸草不生。可又怕自己生來貴,不住那般糙莽的邊關生活,不漸生出了一難述于人的悵然。
忽聽到母親的一番言辭,謝瑩皺起了眉頭。在眼里,三哥與三嫂是當真恩,怎的忽然斗氣了,而三嫂嫂是明事理之人,怎會無緣無故地負氣出走。
謝瑩便開道:“母親這話可別再多說一次,仔細三嫂嫂聽著了寒磣。三嫂嫂自進府后,幫了咱們家多大的忙,你莫非這麼快就忘掉?門第固然重要,可并非門第是第一要素,先前奚府、林府與謬府,哪個門第不高麼?且看看他們做出的糟心事。”
“三嫂嫂若將謝家當做跳板,何須費心又費力地管你我旁人的死活。來自筠州府怎麼了,邊關軍營的糧餉都離不開他們的供應。太后都念著魏老祖父的功績,可見魏家的風骨。母親才得了人家的好,轉頭又說寒心話。”
羅鴻爍本是墻頭草,先聽湯氏呱呱地一煽,怒從心生,只覺得自個驚才風逸的三孫子被辜負了。但聽謝瑩一番解釋,頓時又清醒了過來。
魏既有此等從容智慧,想來不是個沖來的。
老夫人就不悅地摁了茶盞,震懾道:“大房先前要幫忙時,難得魏妝及時出了個主意,與三郎在背后一番布置周全,湯氏你可是滿口謝。這才剛過去,你卻又開始了,還沒謝瑩一個姑娘家懂事理。”
“你也別梗在心里,老太傅就謝征、謝衍兩個兒子,世襲的爵位給了你大房,謝氏宗主的名分讓了二房,誰也沒偏頗。這世襲爵位可是坐清閑的好東西,宗主呢,說白了,卻是個心運維的費力活。老三從三年前擔當起,干得怎麼樣,族人們皆有目共睹,沒誰敢說個不服。每年分到你手里的紅利不僅沒見,反而比從前都多了。人別太貪心不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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