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余聽說得很不客氣，盯著細細瞧了兩眼，才認出是永樂公主。

自從去年接風宴上，永樂公主被沈長安拒婚之后，晚余就再也沒見過，眼下這一看，覺和從前相比簡直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

不僅從里到外都著頹廢和憔悴，原本明艷的面容也多了許多滄桑，潤的臉頰凹陷下去，顯得一雙眼睛尤其大，卻沒有了為公主那種天生的傲氣。

這個樣子，別說是在花團錦簇的皇宮，即便走在大街上，都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晚余暗自心驚。

永樂公主怎麼一下子變這樣了？

這半年都發生了什麼？

為何要用那種怨恨的眼神看，總不會是因為沈長安才變這樣的吧？

“這是永樂公主，你不認識嗎？”靜安太妃一臉慈地看著晚余，抬手道，“快起來吧，你是有子的人，以后像這樣的大禮就免了！”

晚余謝恩，被玉竹攙扶著站起來，又對永樂公主福行禮：“嬪妾見過永樂公主。”

永樂公主神冷漠地哼了一聲，竟把臉偏到一邊去了。

靜安太妃看了一眼，并未當眾指出禮數不周，只自己的周嬤嬤給晚余拿墊和靠枕來，好讓坐得舒服。

晚余道了謝，在椅子上坐下，玉竹寸步不離地站在后。

靜安太妃一視同仁，座次沒有按位分高低排列，來得早的坐前面，來得晚的坐后面。

晚余來得最晚，恰好和倒數第二的烏蘭雅挨著，兩人相互點了個頭算作招呼。

除了長春宮的端妃，宮里妃嬪幾乎都來了，就連這幾日一直在避風頭的蘭貴妃和莊妃也來了。

莊妃這回沒帶嘉華公主，接連拉了幾天肚子，人都瘦了一圈，加上被祁讓一番敲打，心中很是惶恐，再見晚余都不敢與對視。

蘭貴妃倒還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甚至還對晚余翻了個白眼。

晚余于是也回了一個白眼。

蘭貴妃頓時柳眉倒豎，臉都氣紅了。

實在沒想到晚余會向翻白眼。

因為晚余原不是那樣的，以前挨打氣都是忍氣吞聲，如今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翻白眼，在看來，就是仗著皇上的寵故意挑釁，不把這個貴妃放在眼里。

眼下在太妃宮里，不好發作，只得暫時忍耐，等散場了再說。

靜安太妃和大家都不悉，寒暄過后，不免有些冷場，便將話題轉到了晚余的龍胎上，問晚余懷著孩子辛不辛苦，胃口怎麼樣，晚上睡的好不好。

晚余對這孩子沒有期待，因此也沒怎麼在這種事上留心，被靜安太妃問起，不恍惚了一下。

著肚子，想了想才道：“一開始的時候會犯惡心，吐過幾回就好了，有這麼多人服侍著，倒也不覺得辛苦，就是安胎藥太苦了些，還要每天喝。”

眾人聽得酸溜溜，只當在炫耀。

靜安太妃笑著說：“良藥苦口，你子本就虛弱，喝藥的事馬虎不得。

說起來我這輩子沒福氣，沒能為先帝生個一兒半，也沒什麼經驗教給你。

莊妃膝下養著小公主，你們倒是可以多流。”

莊妃正心虛，突然被提到名字，就尷尬地笑了笑說：“臣妾懷嘉華的時候可遭了大罪了，害喜害了好幾個月，吃什麼吐什麼，熬過五個月才好。

好不容易胃口好些了，又開始腰酸背痛，手腳都是腫的，偏生還不老實，一天到晚踢我。”

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臣妾聽人說越是孩兒越是折騰人，懷男孩兒的倒是不什麼罪，要是這樣的話，貞嬪妹妹懷的很有可能是個男孩兒呢！”

此言一出，眾妃嬪都了手中的帕子，臉上帶著僵的笑向晚余恭喜。

晚余客氣道：“這種沒依據的說法，怎麼能當真？”

賢妃轉了轉眼珠，笑著說道：“貴妃娘娘是懷過皇子的，問問就知道了。”

蘭貴妃的臉頓時沉下來，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賢妃忙起給賠罪：“姐姐恕罪，妹妹失言了，妹妹不是有意的。”

蘭貴妃咬牙給了一掌：“賤人，你不是有意的，你是心的！”

“啪”的一聲脆響，整個大殿一片死寂。

靜安太妃變了臉，卻忍著沒有吭聲。

晚余慢悠悠說了一句：“貴妃娘娘這是何必呢，大家不過話趕話說到了這里，即便賢妃娘娘一時失言，自有太妃提點教誨，你怎麼能當眾打耳呢？”

“本宮就打了，你要怎樣？”蘭貴妃怒沖沖道，“你以為你是誰，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本宮？

懷個龍胎而已，有什麼了不起，孩子能不能生下來還未可知，就開始在這里耀武揚威了嗎？

就算生下來又怎樣，就你這逆賊之的份，晉你個妃位就是頂了天了，這輩子你都超不過本宮……”

“貴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靜安太妃重重拍了下幾案，語氣也變得嚴厲，“你為六宮之首，就這點子肚量嗎？

賢妃說錯話，你打也就算了，怎麼敢妄議貞嬪的皇嗣，這話要是被皇帝聽到，你該如何收場？”

“還想收場？朕看就沒想過安生日子！”

門外傳來祁讓慍怒的聲音，眾人吃驚轉頭，就見他一明黃龍袍，面沉如水地走了進來。

殿中頓時呼啦啦跪了一地，靜安太妃和永樂公主也吃驚地站了起來。

蘭貴妃的孩子是心底不能及的傷，因此才會瞬間失控。

此時見祁讓突然駕臨，登時嚇出了一冷汗，人也跟著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這是著了賢妃的道了。

該死的賤人，專會使這種卑鄙的招！

恨得咬牙，當著祁讓的面卻什麼也不敢說，惶惶不安地跪倒在地。

“皇帝，你怎麼這會子過來了？”

靜安太妃緩過神，笑著招呼祁讓，縱然為長輩，言語中也不免帶了些謹慎的意味。

無兒無，先帝死后，就和其他無兒無的太妃太嬪一起搬去了專供們養老的宮殿。

原以為這輩子就是個孤獨終老的結局，沒想到有一天竟會被皇帝接到壽康宮，給太后級別的待遇，讓管教六宮。

雖說人活到這個份上很多東西已然看淡，在養老所里孤苦無依的死去，究竟還是太過凄涼。

因此，對祁讓是發自心的激，同時也有些拘謹。

祁讓上前給行了禮，讓周嬤嬤扶坐回去。

永樂公主不敢再坐太妃旁邊，主把自己的位子讓給了祁讓。

祁讓見形容憔悴，幽深眸底閃過一抹歉疚，卻也沒說什麼。

落座后，便皺著眉頭去尋晚余：“還要朕再說多遍，你才能改掉這不就跪的病？”

“……”

晚余沉默著沒說話，玉竹忙起把扶了起來。

其余妃嬪都在心里犯嘀咕，們這麼多人都跪著呢，皇上眼里就只看到貞嬪一個。

怎麼們跪就是理所應當，貞嬪跪一跪就是需要改正的病了？

皇上這心都偏到南城門去了。

“過來。”祁讓向晚余勾了勾手指。

晚余垂首走過去，被他拉著上下好一通打量：“你沒事吧？”

晚余說：“多謝皇上關心，嬪妾沒事，就是貴妃娘娘突然對賢妃娘娘手，把嬪妾嚇了一跳。”

語氣很平靜，也沒有半點委屈的樣子，祁讓卻莫名其妙被取悅，甚至有點想笑。

都學會借他的勢給別人上眼藥了，這可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