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惡劣 幻想看到的是的人、的心、……

已近深秋, 正午的明卻不過分熱烈。珠簾雖然延了日，這細碎的亮卻也并不刺眼，只將楚王翼般的睫照得更加清晰, 讓青雀清楚地看見了他一瞬收起的笑意。

——又不高興了？

兩頰耳邊被他過分看出來的紅熱還沒消退, 青雀不想理他多變的心思，又想到他才回來第二天，便放下自己許久沒過的銀筷，磨磨蹭蹭拿起公筷，給他碗裏挾了一筷水晶凍。

晶瑩的細落碗中, 楚王左手一, 握住了青雀的手腕。

看了一眼，他又笑。英朗的眉眼舒展，眸映著日、珠，也映全了惱未消的臉。

青雀不懂他為什麽又笑。

但這次, 他的眼神不再那麽骨……惡劣, 仿佛上的衫都不存在, 邊的孩子和侍立的仆從也都不在——

略有不甘地了手, 青雀沒掙出來，便任由他先握著。

楚王左手不松不地握著, 右手也過來，拿走了公筷，在滿桌菜肴裏，挑出了在秋日最的糖醋魚，挑骨去刺, 送在邊。

青雀先看一眼四郎。

孩子正專心吃飯，埋著頭一口接一口往裏塞，手穩也不, 飯菜一粒都沒灑出來。

又看一旁的侍們。

們也都垂著臉，眼觀鼻、鼻觀心，好像一眼都不曾向這裏看。

好吧。

最後回看楚王。

他又將魚向邊送了送，左手松開，接在筷子下面做托盤的形狀，笑著的雙眼似乎在說：

怎麽還不吃？還不好意思？這有什麽可害的？你臉皮也太薄了。

哼！就你臉皮厚！

青雀張開，恨恨咬下這口魚。

在莫名地不高興又高興起來，還逗了這一次後，楚王把銀筷遞回手上，讓侍給新換了一碗米飯，示意專心吃飯。

——誰不讓我專心吃飯？

握好銀筷，青雀沒能忍住，輕輕瞪了他一眼。

邊的人安靜下來，四郎已經放下了勺子，先被娘抱下去手臉。

到他們兩人也吃完飯，早已等急了的四郎一溜就跑過來，抱住楚王的小就喊：“阿爹抱我！抱高高的！阿娘說抱高高的！”

笑看青雀一眼，楚王手把兒子撈起來，直接舉過頭頂。

哄完了這個孩子，上學的孩子也沖到了院門。

“阿娘，四郎，阿爹！”承扶著娘的手，自己高高擡起，艱難邁過門檻，“我回來了！”

想了想，又說一句：“阿爹，承回來了！”

兩個孩子湊在一起，雲起堂裏霎時比方才更吵了十倍。

不比四郎還只能說幾個字的短句，心裏的主意再多，也還限于說不完全，承已將四周歲，在前殿上了快一年學，背了兩本開蒙書在肚子裏，說話的條理已和大人相差不遠。

又正是對萬事萬都好奇，話也多的年紀。兩年前楚王離京時，還本不記事，現在回來的楚王，對來說和對四郎一樣，都是沒見過的，很新鮮的，只在阿娘口中聽過的父親。

但阿爹的畫像看過太多，阿爹的事也聽過太多。

一被楚王抱在懷裏，的話閘就開了。

“打仗累嗎？阿娘說打仗可累了，阿爹經常三五天都不睡覺。阿爹，你真厲害，我一天不睡覺都不行！我晚上睡，中午還要睡，有時下午也睡！”

“阿娘說‘西陲’……有四千裏遠，騎馬還要走半個月呢！半個月就是十五天。十五天，放三次休沐……上十二天課！”

“阿爹阿爹，你見過小姨嗎，小姨上次給我送的荷包，你看！這個是阿婆送的！這個是姨爹送的！阿婆和小姨不回來嗎？”

“四千裏外的太和京裏的一樣嗎？也是冬天冷，夏天熱，秋天涼？”

“西戎人長什麽樣？我上次聽羅公公說，西戎人還吃生！哎呀！”

“他沒說，他也吃過生？”楚王笑。

“哇！”承瞪圓了眼睛，“真的假的？”

“真的。”楚王故意嚇，“不僅羅清吃過，我也吃過。”

承往後一，濃纖長的眉皺起來，小臉上就帶了一點嫌棄，又他的：“那得多難吃啊。阿爹沒吃壞肚子吧？”

楚王側開臉，笑了幾聲。

已經說了一籮筐話，他對兒依舊耐心，仔細解釋：“是一次不便生火，所以吃了頓生食。確實不好吃，也難消化。西戎人也并不是茹飲——他們那很有能種谷粟的耕地，放牧牲畜也不容易，食比大周更珍貴，就是殺了牲畜，也很吃烤，都是燉喝湯，更不會吃生。是有人故意用這習慣給自己立威，顯得他很厲害，讓別人怕他。”

“那這不是傻嗎！”承不明白，“吃生有什麽厲害的，又不好吃！吃好吃的才厲害！”

“他是不聰明。”楚王又笑，“承最聰明。”

不聰明的“破定王”已經被他削沒了腦袋，聰明的小兒在他懷裏泛起了困。

四郎也開始打瞌睡。

楚王和青雀一起送兩個孩子午歇。承住東廂，四郎住西廂。

“我是不是……太縱著孩子了？”看楚王親手闔好四郎臥房的門，青雀小聲問，“承和大郎二郎一起上學，先生不教孩兒的規矩，我也還沒讓學……”

“這有什麽？”楚王挑眉，“我的兒，不用學那些沒用的規矩。”

青雀抿了笑。

“你明知道，還問。”楚王的手臂從背後環起來，順便了下的臉。

“不能問嗎？”

青雀握住他的手，不讓他再作怪，語帶微嗔：“總要殿下親口說，我才知道好還是不好。”

畢竟是妾，承也只是庶出，得尊長喜歡，將來或許能和嫡一樣封郡主，若遭了聖人的不喜，連縣主的封號都要晚一晚。

不明言，楚王也清楚的擔憂。

“承很快就是嫡了”這九個字，在他舌尖滾過一圈，他先說：“以後，不用太顧著大郎二郎。”

他道：“今日怕他兩個傷心，就不承先回來見我，來日我若對承四郎另有安排，你還要都顧著他們？”

青雀覺得這話不好答，但也沒多想，只說：“今日只是小事——”

“我也不傻啊……”和楚王走回正房，低聲說，“他們都有自己的母親，我平日關照些是順便，真和自己的孩子一樣上心，別人該以為我別有用心，是要搶孩子了。”

承是上午放了學就回來，還是照舊和大郎二郎一起吃過飯再回來，只相差不到半個時辰。可若為讓早半個時辰見楚王，就特地提前把接回雲起堂，大郎和二郎都是楚王的孩子，都才六七歲，都想見父親，他們這頓午飯，只怕更要吃不香了。

當然喜歡楚王待的孩子不同，但也沒必要總是把這些不同強調、放大。

楚王聽著，輕輕“嘖”了一聲，似是不大滿意。

青雀便看他：“殿下今日格外……刁鑽！”

“刁鑽？”楚王又揚眉。

“從回來就戲弄我！”走進臥房，侍們都沒跟進來，回就關上門，“方才吃飯，還當著四郎呢，就那麽看我……”

聲音小下去。

楚王噙著微笑、寒潭融化的雙眼離只有不到三寸，張合，呼吸伴著頑劣的笑音灑在鼻尖：“怎麽看你？”

他又勾——

青雀臉上好容易才退下去的熱意又升起來，不向門板，看清他幽深的眼眸，心中又慢慢否定自己：

不，不是“勾”。

也不是在“逗”……

是比這些都更近一步，更可惡、更壞心，好像忽然年輕了十歲，撕去了平日的沉默、不耐、鋒利甚至灑落不羈，只剩下對過分的游刃有餘，從二十六歲變了十六歲的……

惡劣。

青雀又想到了這兩個字。

——惡劣。

似是年的惡劣。

似是放縱了什麽的惡劣。

“就是這麽看啊……”這陌生的楚王讓青雀聲音發，“殿下不是說，還有事要說嗎。現在吃過飯了，孩子們也都睡了……”

“是要說。”楚王握住的臉，強行掰回的視線，不讓躲，目掃過臉上的每一寸，低笑，“你猜，是什麽事？”

這怎麽知道！

青雀想掙開，又不敢對這樣的楚王太用力。不了臉，便垂下眼睛，避開他的視線。

可他卻半蹲下去，從下面仰視的臉。

現在，他的呼吸吐在腰腹上，靠近胃的地方……青雀看得很清楚，他盯了幾眼上方的起伏……才又捉住的眼睛，還是用那種可惡的語氣問：“你不想知道嗎——阿雀？”

他——“阿雀”！

這樣親的字眼，青雀只聽爹娘和阿瑩喚過。

不是沒有幻想過，會和楚王更加親近，親近到再無隔閡、再無，親近到他清楚地認識是誰，看到的是的人、的心、的意，不會再認錯……可這一聲“阿雀”來得這樣突然，并非從前所知的楚王在眼前，是并不悉的他在說……

他是在對誰笑？又是在對誰說？

他這份仿若回到年時的放縱與惡劣，是在對誰顯現？

“殿下……”地喚。

他的左手還握著的臉，沒有放開。兩頰的被微微，阻礙了聲音的流，這原本就帶著抖的一聲呼喚，聽起來便更添了可憐。

分明是楚王在仰視。

可青雀卻覺得，是在仰視他……

“阿雀。”楚王撐起雙，站直了。

他握著的手松開，又立刻上了耳畔。他糙的指腹在耳後，帶起細碎的聲音。被他過的地方既涼、又熱，這傳下去，傳到全，又讓前躁地。

他又輕聲一嘆，似乎後悔不該耍弄過分。

可他眼中又分明沒有一悔意，只有比平常更亮、更亮，亮了數倍不止，亮到幾乎要灼傷青雀的，毫不遮掩的，——用他那年的，十六歲的姿態。

“我要娶你，做王妃了。”

俯看青雀的雙眼，他說。

那雙含著水霧的眸不再閃，墨黑的瞳孔放大。緩慢向他看過來，又倏然看向別，睫微，眼睛緩緩地眨了一下，又眨一下，眼中的霧氣似乎散了，又迅速重新凝起。

是太高興了嗎？

還是暫且不敢相信？

另一手住青雀的額發，楚王結滾，發燙的心跳微緩。

他摒除猶豫，試探著、嘗試地……吻了過去。

在他靠近到只剩兩寸的時候，下意識地……青雀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