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余心里對那顆糖是有懷疑的,聽賢妃這麼問,卻沒有立刻回應,反過來問:“娘娘覺得有問題嗎?嘉華公主是莊妃的命,怎麼舍得拿公主冒險?”
賢妃又笑:“妹妹忘了,當初為了送你出宮,可是狠心了公主一天呢!”
晚余臉微變,握了手里的茶盞:“那顆糖后來被莊妃自己吃了,如果有問題,怎麼敢自己吃?”
“不吃行嗎?”賢妃笑道,“不吃就得給皇上吃,即便皇上不吃,也不敢隨便扔,只有自己吃了,才能萬無一失。”
晚余恍然大悟:“娘娘說得有道理,可既然敢自己吃,就算有問題,想必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吧?”
賢妃肅容道:“對來說不是大問題,對你這孕婦就未必了。
好比那糖吃了能讓人腹瀉,強健的自然無礙,你懷著子能得了嗎?
況且孕期還有很多藥不能吃,等太醫琢磨出來病因,開出方子,你人都拉虛了,孩子還能好嗎?”
晚余聽分析得頭頭是道,便恰當地表現出一些惶恐出來:“娘娘所言極是,看來我以后要多加小心。”
賢妃嘆了口氣:“后宮爭斗的手段層出不窮,你后宮時日尚短,一時想不到也是有的。
但你不用擔心,咱們既然結了盟,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回去后我會安排人切關注永和宮的靜,有消息再來告訴你。”
“如此就多謝娘娘了。”晚余放下茶盞,起向道謝。
賢妃順勢站起來告辭:“跟我你還客氣什麼,以后沒人的時候,就我一聲姐姐吧,我怕待得久了讓人起疑,這就回去了,別的話咱們以后再說。”
“好,姐姐慢走,姐姐自個也要保重。”晚余福了福,送離開。
等走后,紫蘇和胡盡忠進來服侍。
晚余對胡盡忠說:“你空去一趟司禮監,把今天的事告訴徐清盞,讓他安排人留意一下永和宮和翊坤宮的靜。”
胡盡忠三角眼骨碌一轉:“小主是不是也懷疑那顆糖有問題?”
晚余點點頭:“我不只懷疑那顆糖,我懷疑們今天來賀喜本來就是一個局。”
胡盡忠頓時來了神,眼睛都亮起來:“小主此話怎講?”
晚余說:“蘭貴妃和康嬪固然囂張跋扈,到底是有份的妃嬪,不至于像市井潑婦一樣無腦,說那些上不得臺面的話,還傻到拿皇嗣來說。
還有那些低位妃嬪,們沒有地位,沒有圣寵,縱然心里對我不服氣,也不應該當著我的面說那些大不敬的話。
所以我猜想,這是們早就算計好的,先送一大堆禮讓咱們張起來,再說那些話,故意惹咱們生氣,把局面弄得一團糟來擾咱們的心神。
等咱們都被鬧得不能正常思考時,再讓小公主出場,猝不及防地給我一顆糖,興許我一時疏忽,真就把糖吃了。
到那時,就算我真的出了什麼事,也不會有人懷疑到們頭上,更不會懷疑到天真無邪的小公主頭上。”
晚余說完,停下來,緩了口氣問胡盡忠:“你說,我猜的有沒有道理?”
“太有了。”胡盡忠一拍大,“奴才早說過小主心思玲瓏,什麼都瞞不過您的眼睛。
奴才和小主想的大差不差,只可惜莊妃把糖搶了去,否則奴才還打算找太醫驗一驗呢!”
紫蘇在一旁撇:“你不是打算讓玉竹吃的嗎?”
胡盡忠嘿嘿一笑,小聲道:“玉竹沒那麼傻,即便不得已吃了,死了或者病了,也算是給小主擋了災,咱不心疼。”
“……”
紫蘇很是無語,心想這人說是改邪歸正了,其實也沒改多,頂多是對小主好了些,別的方面該壞還是壞。
因見他和晚余說得熱鬧,便也問出自己心中疑:“那些人就敢保證這計劃一定能功嗎?”
晚余說:“凡事都沒有萬全的,只要利大于弊,就有人愿意冒險。
況且失敗的后果你也看到了,不過是降級足罰俸而已。
過段時間們的父兄撞個柱子立個功什麼的,就又升回去了,有什麼好怕的?”
紫蘇恍然大悟,聽說撞個柱子什麼的,覺得又好笑又無奈:“奴婢還有一事不解,那糖皇上不也吃了一顆嗎,難道莊妃就不怕害了皇上?”
“傻丫頭。”胡盡忠接過話頭道,“那滿滿一荷包糖,怎麼可能個個有問題,或許有問題的只有那一顆,特地做了記號的,否則豈非連公主都害了。”
“原來如此。”
紫蘇越是問得明白,越是心驚,已經顧不得計較他對自己的稱呼,“莊妃娘娘若真存了壞心思,那就太可怕了。
一個當娘的,連親閨都敢拿來做局,別的還有什麼是不敢的,咱們以后可得小心提防。”
晚余搖頭,神倦怠:“倒未必有多深的心機,可能是怕我生下孩子,奪走們母僅有的一點圣寵。”
事實上,從來也沒想過要奪走任何人的圣寵,這圣寵自己甚至都不想要。
可這麼想,人家卻不會信,唯有弄死了,才能真正安心。
不想,祁讓非得以之名將囚在宮中,萬一有一天沒躲過這些明槍暗箭,落得一尸兩命,祁讓會不會后悔自己的行為?
他應該不會吧?
因為他所謂的,并非真,不過是偏執的占有。
就像兩個孩子為了搶一個玩打得頭破流,真正搶到手的那個,未必會稀罕多久,說不定玩一玩就隨手丟開了。
等到別的孩子看見想拿去玩的時候,他就又寶貝得不行,死活不許別人。
總之就是他玩不玩是他的事,但別人不能拿走,誰拿走他就跟誰拼命。
到最后,那個玩可能在爭搶的過程被撕毀,他也不過心疼一陣子,絕不會意識到玩是因為他而壞掉的,更不可能會為了一個玩后悔。
紫蘇見晚余緒低落,不知在想什麼,就出聲寬道:“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小主快別想這麼多了,先睡一覺再說吧,大不了咱們日后多加小心,見招拆招就是了。”
胡盡忠點頭附和:“是啊是啊,小主快歇著吧,天大的事也等睡飽了再說,有奴才在,不會讓那些妖魔鬼怪傷到您的。”
晚余已然沒有了說話的力氣,便依言回了室歇息,胡盡忠抓時間去見徐清盞。
另一邊,祁讓把嘉華公主送回永和宮,陪著玩了一會兒,等玩累了,就給母抱去哄睡覺,自己起離開。
莊妃以往總要盛挽留,今日卻破例沒有留他,聽說他要走,便殷勤相送,倒有些迫不及待的樣子。
祁讓凝神看了一眼,有意無意道:“你不是不許嘉華吃糖嗎,怎麼今日竟給裝了一荷包糖?”
莊妃心下一凜,忙垂首道:“嘉華不想出門,臣妾拿糖哄來著。”
“是嗎?”祁讓挑眉,眼神晦暗不明,“又不是什麼要事,不想去就不去,你何必非要去?”
莊妃被他看得后背直冒冷汗,腹中也是陣陣絞痛,面上不敢有一異常。
“臣妾知道貞嬪對孩子不怎麼上心,就想著讓多和公主接接,興許看公主這麼可,心態慢慢就轉變了呢!”
祁讓想到晚余那冷淡的態度,臉不更冷了幾分,倒也沒有再盤問莊妃,警告似的說道:
“你有公主傍,是天大的福氣,好好地把這福氣守住才是正經,往后宮里不管再添多孩子,嘉華都是不可替代的長公主。”
莊妃臉煞白,強撐著謝恩:“多謝皇上提點,臣妾定當銘記于心。”
祁讓看著額角滲出的冷汗,說了句“不舒服就人去請太醫”,便負手闊步而去。
孫良言帶著天子儀仗候在外面,見他出來,扶著他上了肩輦,小心翼翼道:“皇上,咱們現在是回乾清宮嗎?”
祁讓坐在輦上,抬頭了眼承乾宮的方向,面沉沉道:“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