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良言明顯覺到皇上在煩躁生氣,說出來的話卻又讓人哭笑不得。
“奴才不敢揣度圣意。”他低著頭回了一句。
“你揣度的還嗎?”祁讓冷冷道。
孫良言無言以對,心說乾清宮現在沒了胡盡忠給皇上當出氣簍子,這出氣簍子的活就落他頭上來了。
這會子是猜也不行,不猜也不行,只得著頭皮喊道:“擺駕承乾宮。”
“朕說了要去承乾宮嗎?”祁讓不悅地睨了他一眼,“朕昨晚說的話,你這麼快就忘了?”
孫良言的冷汗都下來了。
皇上昨晚從承乾宮憤然離開后,是說了一句以后再也不去承乾宮。
可是,他在別的事上確實一言九鼎,在承乾宮那位上發的誓,哪回也沒實現呀!
瞧瞧皇上為了一個人都魔怔什麼樣了,喜怒無常也就算了,現在行為都無常了。
他發愁地拿拂塵桿子撓了撓頭,給旁邊的小福子遞了個眼神。
小福子眼珠子骨碌一轉,躬道:“皇上是不是看折子看累了,想去嘉華公主那里散散心?”
祁讓的臉稍有緩和,食指點著孫良言兩下:“你這個位子,早晚是你徒弟的。”
孫良言訕笑,心說這不廢話嗎,自己早晚要死的,死了以后總不能把這個位子也帶走吧?
可是話說回來,小福子這狗東西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快趕上胡盡忠了,皇上一本折子都沒看進去,他居然說皇上看折子看累了。
這到底是他的徒弟,還是胡盡忠的徒弟?
于是一群人便簇擁著皇帝浩浩地往永和宮而去。
到了永和宮,宮人們聽說皇上駕臨,忙忙地出來迎接。
祁讓免了眾人的禮往里走,正殿門口沒看到莊妃和小公主的影,就隨口問一個宮人:“你們娘娘和公主呢?”
那宮人道:“回皇上的話,后宮的主子娘娘去承乾宮賀貞嬪娘娘喬遷之喜,我們娘娘也帶著嘉華公主去了。”
祁讓頓住腳步,轉向外走去。
孫良言連忙帶人跟上:“皇上這是要去哪兒?”
“你說呢?”祁讓又把問題拋給他。
孫良言不敢猜,看小福子。
小福子說:“皇上想見公主,自然是公主在哪里,皇上就去哪里。”
“……”孫良言恍然大悟,更加懷疑小福子是不是背著他拜了胡盡忠為師。
不僅如此,他還懷疑皇上是故意走這一趟的,這樣就有充足的理由去承乾宮了。
皇上真行。
腦筋轉得真快。
自己果然是老了,跟不上皇上的思路了。
于是一群人又簇擁著皇上浩浩去了承乾宮。
承乾宮里,晚余和諸位妃嬪已見過禮,大家分主次在正殿落座,閑話家常。
蘭貴妃是眾妃之首,理所當然地坐了主位,晚余這個主人也只能屈居在右手邊坐著。
今日穿了一石榴紅的繡金牡丹,外罩一件銀白廣袖紗,發髻堆云疊翠,正中間一支赤金點翠凰展翅釵。
口銜的紅寶石墜子垂在眉心上方,襯得滿月似的芙蓉面明艷。
晚余孕中不宜過分裝扮,只穿了一襲天水碧煙羅襦,為了迎客又在外面罩了件胭脂的外衫,一張素干凈清,只在上點了一抹胭紅。
頭發也只挽了簡單的低髻,簪了一支白玉蘭的銀簪,并兩朵新摘的梔子花。
盡管素凈,卻毫沒有被貴妃的華貴氣場制,反倒因著天熱,這淡雅的妝容看起來更讓人賞心悅目。
其他妃嬪雖也用心裝扮,但論華貴比不上貴妃,論清麗俗更比不上晚余,倒是烏蘭雅憑著異域風的艷長相,能和兩人打個平手。
上回眾人去賀烏蘭雅遷宮之喜,送了不禮給,這次來晚余這里也不例外,每個人都帶了心挑選的禮過來。
這些禮當中有珠寶首飾,有藥材香料,有字畫布匹,也有一些點心吃食。
胡盡忠和玉竹玉琴全程盯著,本不讓晚余到那些禮。
等所有人的禮都展示一遍之后,就了幾個宮太監把禮收起來,說是等客人走后再讓小主仔細賞玩。
眾人心知肚明,知道他們是怕有人在禮上做手腳。
但今天大家這樣大的陣仗過來,每人的禮都要記錄在冊,只怕沒人敢在這個時候冒險。
康嬪心里藏不住話,見他們這樣仔細,忍不住怪氣:
“你們在謹慎什麼,你們小主的龍胎是得天神庇佑的,挨打放都掉不了,還沒出世就克得親外公被千刀萬剮,只怕世俗的東西都不能奈他何,區區幾件禮有什麼好怕的?”
這話說得實在刻薄,幾個高位妃嬪還能端著架子不聲,低位妃嬪卻已忍不住掩輕笑。
“是啊是啊,貞嬪娘娘這胎確實不一般,全家都被砍頭了,還能晉封主位,靠的全是這個肚子呢!”
“要不說同人不同命呢,后宮姐妹這麼多,獨獨貞嬪娘娘有這樣的福氣。”
“可不是嘛,我們小主就是有福氣。”胡盡忠皮笑不笑地回了一句,“有的人肚子不爭氣,要靠當爹的天天撞柱子,才能保住在后宮的地位。
我們小主不靠爹,靠自己也能獨占圣寵,這才是真正的實力。”
“……”一句話把在座的妃嬪噎死了好幾個。
蘭貴妃的臉也眼可見的沉下來。
爹雖然沒有撞柱子,但那些撞柱子的員都是爹慫恿的。
胡盡忠這連削帶打的,等于把也捎帶進去了。
氣得要死,卻也不能當眾反駁,便笑著問晚余:“本宮也十分好奇妹妹到底有什麼訣,勾得皇上把我們這些人都拋在了腦后。
大家姐妹一場,今兒個正好趕上了,還妹妹不吝賜教,指點一二,也好讓大家多分一點雨,不至于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附和:“不只貴妃娘娘好奇,我們也都很好奇呢,貞嬪娘娘就教教我們唄!”
晚余面上不顯,心里卻十分厭煩。
不愿留在宮里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不喜后宮爭斗,可終究還是躲不過去。
坐直了子,對蘭貴妃道:“其實也沒什麼訣,姐姐只要膽子大一些,時不時的罵皇上幾句,給皇上幾掌就行了。
要是能咬上幾口,咬出來,皇上就更加對你念念不忘了。”
“……”
蘭貴妃的臉頓時變得五六,厚厚的珍珠都遮不住:“妹妹開什麼玩笑,我們真心向你請教,你不愿意教也就算了,何必把我們往死路上引?”
“就是就是,貞嬪娘娘若非在開玩笑,就是故意坑我們,想讓我們株連九族。”
晚余微微一笑:“怕什麼,只要皇上喜歡,株連九族也連累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