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

皇帝氣得口起伏，口中參片差點掉出來。

晏后依依拉著皇帝的手，垂淚道：“別說是陛下，就是臣妾也不敢相信，何氏一個叛國罪臣的余孽，得陛下恩典留一命，不思悔改報恩，竟然還敢變本加厲，直接戕害陛下！自打您當初開恩封當宮嬪，臣妾雖覺得為人輕浮不妥當，但因為相信陛下眼，覺得大概能知恩念恩為何家贖罪，也就隨去，誰知……”

“何氏呢，朕要見！”

皇帝一把甩開晏后的手。

用力過猛，眼冒金星。

晏后竟然公然說他識人不清、寵幸狐，從而招致禍患，過分！

了刑的何霜影很快被帶了上來。

披頭散發，衫不整，在場臣子和太醫紛紛低頭回避。

何霜影想撲上來求皇帝饒恕，但被宮人死死按住，只能跪在地上哭。

“陛下，陛下救命，皇后娘娘要殺妾，非說妾通敵。您是知道霜兒的，霜兒哪里有那個膽子，而且刺客是朝著霜兒來，想殺霜兒啊！您一力保護的霜兒，卻被皇后娘娘空口污蔑，屈打招，皇后娘娘想要干什麼，您要仔細斟酌！陛下，霜兒死不足惜，但您不能被人殘害蒙蔽！”

昏迷醒來之后，一直蓄積著神，就等著最后一搏。

生死就在這一下。

深知若自己不按死皇后，就會被皇后按死。

皇帝被吵得頭疼。

只抓住一點問：“刺客，是沖你去的？”

“是啊陛下！陛下，您難道傷過重，忘了當時況嗎，當時是您極力護住了霜兒的命啊。霜兒現在這條命完全是您救的，霜兒愿意為您當牛做馬、上刀山下火海！”

何霜影用眼淚和的哭訴模糊事實，試圖蒙混過關。

“既刑，可有口供？”

皇帝沉默一瞬，轉開了目。

晏后立刻讓人將口供呈上，親手翻，讓皇帝躺著看。

皇帝并沒有神細看，但幾年來快速瀏覽奏折練出的本事，還是讓他在虛弱之中一目十行看完了。

“拿走。”

他力不濟，閉目養神。

晏后拿走了口供，低聲呵斥何霜影收聲，別打擾陛下休息。

何霜影哪里肯聽，只是哀哀哭訴。

說昨晚本來是扭傷了腳，所以去藥房找跌打膏，皇后娘娘卻派人去污蔑，還把藥房的侍屈打招，殺人滅口。

“霜兒好不容易才來見陛下，卻還沒來得及跟陛下說明皇后娘娘的惡意，就遇到了刺客殿追殺霜兒。陛下……好危險啊陛下！不管刺客是誰派的，皇后娘娘對臣妾這般算計，用心險惡，哪里配當后宮之主。霜兒在臨死之前只有一個心愿，就是請您肅清邊毒蛇，免得來日被反咬一口！”

“曹濱。”

皇帝再次睜開眼時，只曹濱。

曹濱連忙跪到了床前。

在皇帝的授意下，將當晚發生的所有事按先后順序，如實而簡要地稟報了一遍。

他當時人雖然不在前，但事后查問了辰乾殿許多宮人和侍衛，捋清了脈絡。包括藥房那邊的抓捕、鳴宮對藥房侍的審問、突然出現的“假靈瓏”，以及緋晚派宮正司搜捕細的種種，都弄清楚了。

鳴宮的藥房侍口供，宮正司的細口供，都在曹濱手里。

皇帝聽完，再次閉目養神。

實在是力不濟，只能不停休息。

而后，他又對在場幾個臣子一個個點名，問他們的看法。

氣氛抑而凝重。

臣子們都不敢高聲，言簡意賅說了各自對當晚事態的判斷之后，皇帝淡淡笑了。

“好，很好啊。”

眾人不知他什麼意思。

大家發言都很克制，就算是鎮國公，也沒有為晏后刻意開、針對何霜影。只是就事論事，做最可能的推測罷了。

皇帝卻語氣譏諷。

諷的是誰？

眾人不好相問，皇帝卻閉目了，說要睡一會。

眾人在忐忑中，各懷著心思，等皇帝打盹，沒人敢走，也沒人想走。

連何霜影都沒被帶走，只是被堵了，免得再聒噪。

濃重的藥氣彌漫在殿中，空氣凝滯，讓人憋悶。窗外日影西斜，漸漸黯淡，傍晚來了。

又一個平平無奇又波瀾起伏的日子，即將結束。

皇帝忽然醒了。

在未曾掌燈的晦暗的線中，他的臉異常蒼白，眼睛卻閃著寒。

曹濱帶人將他扶起。

他召了何霜影上前。

親自拔出了里塞著的帕子。

“何氏，你很好。”

何霜影雙手被綁在后，跪伏在地，朝上殷切著皇帝。聞言激落淚，“陛下……”

陛下還是相信的！

這下，皇后完了！

心底狂喜。

眼前卻是寒一閃。

口一涼。

子即時就了。

“陛、陛下？”

懵懂低頭，看見口著一柄利劍。劍的那一頭，握在皇帝手中。

這是嵌在龍床邊沿機關里的短劍。

偶然了機關，發現有劍，還把玩過，皇帝當時笑說，喜歡就送你。

裝害怕，沒要。

今日卻被它刺了。

為什麼？

張想問，為什麼要殺我。

吐出的卻是水。

委頓在地，看見皇帝拔出劍，花飛濺。

那都是的呢。

眾人卻慌圍上去，關心只因揮劍就氣吁吁的廢皇帝，而不關心。

真疼。

終于覺到口的疼痛了。

比崴了腳疼，比刑疼。

視線黑了。

窩在地上，瞪著眼珠，死不瞑目。

“妹妹，何氏死了，陛下親手殺的。”

當皇帝因為勞累再一次睡著，晏后走出寢殿，到了西邊暖閣。

緋晚熬了一夜一天，“力不濟”，正在這里休息。

其實是外臣在前，皇后可以出面，為貴妃需要避嫌。推抓捕了細余孽之后，也要退一步，緩一緩，避一避。

半靠在榻的迎枕上，因為耳力好，雖然距離寢殿還遠，也約聽到了那邊的靜。

何霜影尸首抬出去的時候，還悄悄走到外間，過隔扇隙看見了。

起迎接晏后，攜手，發現晏后指尖冰涼。

“姐姐休息一下，喝口熱茶暖一暖。”

緋晚扶著晏后坐上榻，給倒茶。

晏后沒有施妝的臉，在暖閣昏暗的線里越發顯得疲憊。

“昭妹妹，他昨晚跟何氏用了五顆藥，起碼五次。今天，拔劍就將人殺了。荒，涼薄，狠辣，咱們真是伺候了一個很好的陛下！”

兔死狐悲。

晏后并沒有因為何霜影的死而到快意。

何霜影是該死，也必死。

可那一劍，讓晏后背脊發涼，不敢深想。

何氏利用皇帝，如今又何嘗不是。

來日會不會，也有這麼一劍，扎進的口……

“妹妹，我很怕。”

晏后握住緋晚的手，嘆息幾不可聞。

“陛下扶我上位，并非因為真喜歡我。他城府深，心思重，我永遠猜不他在想什麼。如今，我又對他起了利用之心……”

“姐姐，開弓沒有回頭箭。”緋晚的語氣十分堅定有力，莫名讓人安心，“姐姐心思簡單，喜與人誠摯相，與他的幽暗曲折不同，因此才會猶豫游疑，擔心前路。姐姐只要專心攬權，不被他喜怒影響，便沒有什麼可怕的。真有彼此拔劍相向的那一天，起碼姐姐不會后悔，因為你曾經努力過。”

晏后深吸口氣，出如釋重負的微笑。

“宮中人心可怕，我最喜歡妹妹這樣的，能能狠，令人心向往之。”

“只是……”話鋒一轉，“妹妹會武，我竟一直不知道。”

幽暗暖閣，忽然抬起的眼睛，亮得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