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倚在引枕上,看他自相矛盾得,嗤嗤笑:“瞧你這陣仗,哪有指點疆場的穩重, 武將軍和李大人看到了,不得笑死。”
裴劭皺眉想了老半天,說:“也是, 我可以問問武平流和李彰, 神仙家信誰比較準。”
于是, 歷疆場萬骨枯,從不信天的裴劭,開始朝各路神仙求助。
有一日半夜,林昭昭睡得糊涂,半夢半醒,發現裴劭并不在側。
他就著一盞昏黃燭,坐在桌沿看書,那表甚是繃。
撐著肚子起來,裴劭立即發覺。
林昭昭疑:“你做什麼呢,最近總這樣?”
裴劭眼下些微青紫,他低聲說:“沒什麼,是西云州中事務罷了。”
林昭昭還不了解他麼,除去十萬火急的事,便是天掉隕石,裴劭也不可能熬夜理公務,他奉行的是該休息時就休息。
狐疑,就朝桌邊走去,裴劭還想攔,林昭昭故意把自己的孕肚朝他那一擺,他不敢了,小心翼翼護著,咬牙切齒:“林昭昭,你給我小心點。”
“這有什麼。”不知道為什麼,林昭昭心大得很。
終于走到桌邊,便看桌上厚厚一部《證治準繩·科》,講的就是婦科,其中裴劭在生產那一頁折了個角。
林昭昭來回看了幾次,確定自己沒看錯:“裴劭,你看這個做什麼?”
裴劭拿手捂住下頜,眼神飄移。
林昭昭又說:“生產那日又不用你,自有經驗老道的穩婆,你看這些沒有用呀。”
假如真出事,裴劭也無可奈何,就是這句話咽了下去,要真說出來,指不定裴劭要如何不愉。
但裴劭猜到的話了。
他眼中幽深,垂著眼睫,沉默著。
林昭昭知自己說錯話,去牽他的手,筆直地進他眼中:“沒事,如今不是準備充分了麼,旁的不需擔憂,時間到了,自然就了。”
裴劭住的手指,扶著慢慢躺回床上。
現在七個月,肚子就有尋常婦人九個月那樣大,睡覺只能側著睡,裴劭幫躺好,自己也跟著躺下。
半晌,他沉沉地嘆口氣。
林昭昭抬眼,只能看到他線條利落的下頜線,脖頸爬上幾道青筋。
他倒沒說什麼,手輕的肩膀,一下,兩下。
聽著他膛的心跳,林昭昭驀地明白,為何能沒心沒肺說出那些話。
原是裴劭替擔憂,了卻所有后慮。
睜開眼睛,林昭昭拉了拉裴劭的袖子,他窸窸窣窣地往下蹭,兩人在同一平面,四目相對。
他問:“怎麼了?哪里不舒服嗎?”
這個傻子。
林昭昭眉眼彎彎,手指點點他的鼻尖,小聲說:“裴劭,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
目篤定:“一定不會。”
裴劭淺怔,過了一會兒,半闔雙眼,將自己額頭到額上。
果然,在林昭昭給出承諾后,裴劭不再那麼焦慮,至在林昭昭看來是這樣的。
月份越來越近時,京城國公府那邊來過人,帶來娘和穩婆,裴劭連二楊的事都不想讓林昭昭心,這事也就沒告訴林昭昭,只給京城國公府的人安排住宿,卻不打算啟用那娘穩婆。
他不信賴京城國公府。
一日晚上,一輛馬車趁著夜進了裴府,來人正是太醫院的王太醫和薛嬤嬤,王太醫有婦科圣手之稱,薛嬤嬤半輩子是為宮中娘娘看生產,經驗老道富之程度,無人能敵。
對外,裴劭只說他們是郎中和穩婆,只林昭昭瞧他們禮儀周到,生過些許懷疑。
但也沒料到,裴劭會親自寫信,同皇宮討要太醫。
變相向圣人尋求幫忙,本就不是他的作風,后來林昭昭沒因為這事和裴劭生氣。
到八個月時,都說雙生易早產,整個裴府上下如履薄冰,每日既害怕林昭昭發,又害怕不,所有人的神都絞得的。
真正生產那日,要算到第九個月。
那天晚上,林昭昭和往常一樣,吃完夜食甜粥,正要走路消消食,忽的便覺肚子猛地一疼。
“夫人發啦!”
幾個月的準備,就是為了今日,倏地整個裴府起來,下人各司其職,井井有條,歸雁安林昭昭,滿霜招來住在廂房的穩婆,一陣的腳步聲。
近一個月,裴劭就沒出過門,此時直接進產房,握著林昭昭的手。
林昭昭疼得不行,在這一刻之前都是樂觀的,直到自己臨其境,才曉得,娘誒,生子是要把劈兩半麼?
死死抓住手上能抓的東西,裴劭手背都被指甲摳破皮,他卻毫無所查,臉一陣發白,一直小聲喚著:“阿暮,阿暮……快好了,忍忍……”
而懷孕,可不是疼完就能生這麼簡單,有些人可能疼一個時辰就要生了,而有些倒霉蛋就要十二個時辰。
好在林昭昭運氣不賴,不至于到十二個時辰。
等疼痛稍緩時,才發覺自己出了一汗,裴劭拿著巾帕給,毫無,囁嚅:“裴劭……”
裴劭忙道:“在,我在。”
長吁一口氣:“你怎麼在這!”
林昭昭沒留意裴劭就在邊,也沒聽說哪個大男人在人生產時,還守著的。
知道,自己肯定很狼狽,疼的時候會.,臉皺一團,滿大汗,還著一個大肚子,到時候肯定還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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