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正午。

小鐘發消息來說：老板，我找了人開鎖。吊蘭好著呢，給你看看。

小鐘：[圖片]

謝之嶼點開。

小鐘的下一條已經進來：這吊蘭養得真不錯啊，居然還開了花。

一盆草還能開花？

謝之嶼抱著懷疑的心放大仔細去看。

是他家的臺沒錯，那盆在他手下略顯潦草的綠植倒垂著綠枝葉兒，頂端居然綻開了白小花。

澳島今日是個好天氣，照片里鋁合金窗框反出耀眼的。吊蘭剛好在庇蔭，慵懶地舒展開枝葉。

他回了個好字，而后開始百度。

——草會開花？

刪除。

——吊蘭開花。

百度自從接ai之后效率很高，一下彈出許多信息。

他第一次知道這盆隨便養在那的草居然有那麼多品種，銀心吊蘭，金邊吊蘭，綠葉吊蘭……

他那盆平平無奇，倒是像綠葉吊蘭。

吊蘭會開花的本就不多，這一品種更是之又。

且上面分明寫著花期是春末夏初。

瞇眼想了許久，謝之嶼姑且把原因歸結在了澳島三九寒冬都不冷的天氣上。

他把圖發給溫凝。

謝之嶼：你養過的草。[圖片]

溫凝發來一個大拇指：哇，好頑強的生命力。

謝之嶼一本正經：嗯，象征。

溫凝：？

謝之嶼：它開花了。

溫凝把他的話原封不回了過去：嗯，象征。

見到這幾個字，某人終于滿意。

……

這幾天在忙，謝之嶼也沒閑著，趁有空飛了趟南方，與他同行的還有趙承。

趙承還以為他會有多大反應。

結果見面，這個態度散漫的男人只是笑笑：“怎麼麻煩趙sir親自跟一趟。”

知道他和溫凝的關系，又知道溫凝現在已經和他好哥們宋清柏訂了婚。

趙承現在心復雜，派過去一煙：“案子有人在跟，我這不是順便出來散散心。”

“戒了。”他婉拒。

趙承客氣道：“這幾天在京城都還好？”

“還不錯。”謝之嶼說，“這里沒別人，趙警不用這麼客套。”

他雖然有了可以安居在大陸的份，可畢竟從爛泥里出來，洗干凈也得褪一層皮。

他來大陸之后，活軌跡都有警方盯著。

起碼在觀察期，去哪兒都不了這樣的盯梢。

謝之嶼習慣了。

比起在何家的被試探，他這個曾經的線人，在警方這已經算是被溫對待。

“這次去南方做什麼？”

出于職責，也出于關心，趙承不得不問。

謝之嶼隨口：“看一套房子。”

趙承詫異：“我以為你會留在京城。”

“先看看，還不一定。”

他們去的地方四季如春，在一片寬廣的淡水湖邊。遠的山在霧里，與天相連。

倒是個有的世外桃源。

謝之嶼要看的房子就在湖邊。

戶主裝修過，因為全家移民打算二手出售。

那是棟致的二層小樓，門前有玲瓏小院，走幾步就到湖邊。二樓做了全景玻璃，延出去的臺還設計了無邊泳池。

整來說格局不需要大變，都合他意。

往那一坐，趙承嘆：“難怪洱海，這不就有海的味道了嗎？”

謝之嶼靠在二樓玻璃圍擋前沒說話。

吹了會兒湖面上清新的風，他將手抄在兜里，突兀開口：“你覺得怎麼樣？”

“問我？”趙承啞然。

臨近日落，謝之嶼微微偏頭。波粼粼的線反在他瞳仁里，看著溫說出來的話卻不：“只是想問問像趙警這樣養尊優的人……是什麼意見。”

趙承語塞。

半晌，他抗議：“我是實打實在隊里練出來的，不是你想那種富家子。但你要說這個地方的確不錯，很難有人會拒絕——”

話說到一半，他看到男人轉。

“——你去哪？”

謝之嶼抬高兩指，隨意揚了揚：“付定金。”

“……”

所以上午說來看房子，傍晚就把房子定下了？

這人還真是某種意義上的殺伐果決。

趙承沒見過這樣的，現在開始認同李寬說的那句：那位謝先生，是個讓人很難猜的人。

在曼谷的那晚他們聊起審訊室的男人。

李寬狠狠著煙，說：“是接近他，我花了兩年。但那兩年我始終沒看他是什麼樣的人。說他邪，我沒掌握一項對他不利的證據。說他善，他又在那樣的環境游刃有余那麼多年，實在不像普通人。”

趙承挑眉：“你沒看還敢接近？”

“我信陳忠義。”李寬吐著煙圈，“他用命擔保對方本善良，領導你想，有幾個人能輕易用自己的命擔保旁人？”

趙承拍拍他的肩：“沒想到你也賭了一場。好歹，你賭贏了。”

是啊，自己生活得七八糟還不忘往福利院匯款的人，總是悄無聲息照顧老巷子里舊手藝的人，路過磚里昂然生長的野花還會繞道而行的人，總不會太壞吧？

兩年的接近，大半年的試探和拉扯。

天知道對方堂而皇之說要談條件的那一刻，李寬心有多激昂。

起碼證明花在他上的九百多天沒有浪費。

出于這一點，趙承同樣對謝之嶼好奇。

這趟公派是他自己申請來的。

也順便看看發小宋清柏說的“很憾，我沒他上那勁兒”是怎麼回事。

接待他們的是中介。

房主沒想到房子這麼快搞定，最快訂到第三天過來的機票。

這幾天趙承一直同謝之嶼待在一起。

他記得對方之前是煙的，這次相超過四十八小時，對方愣是一下沒。

他們警隊里力大扛不住，只好自顧自在他面前叼起來。火機在風里半晌打不著，側邊過來一只手，手掌攏風，替他點燃。

趙承猛一口：“你不戒了嗎？怎麼還隨帶火機。”

謝之嶼眉眼淡淡：“這不是派上用了？”

“戒煙這事兒，難。”

他說話帶點兒京片子音，刻在骨子里的。就像許多南方人講普通話，一開口就會暴坐標一樣。

可謝之嶼不一樣，話和白話都講得地道。

反正趙承跟他說話覺得舒服，不自覺講起自己來：“我戒三回了，都沒。你有什麼方？”

“沒。”謝之嶼說，“忍著。”

關鍵自己戒，旁邊的人都在吞云吐霧。

在警隊這事兒難上加難。

趙承擺擺手，表示不聊這個了，又提到房子：“你以后真打算定居在這？自己一個人？”

謝之嶼轉過臉：“要和當地警方申報？”

“那倒不用，你又不是犯人。”

謝之嶼嗯了聲，一時沒有下文。

湖水平靜，不似怒吼的海，卷上岸沿的也不會是滔天白浪。他安靜地坐了會兒：“這次案子倒是快，前兩天聯系何誠，聽說澳島的警方已經從他家撤走。”

不止是他，最近何溪也不用再去協助調查。

京城這邊更快，溫家倆兄弟協助組織販賣的罪名初定，律師正忙著從中奔走。

嗅到味道躍躍試。

澳島那里監管力度小，小道消息滿天飛。

輿論快要不住了。

趙承完最后一口，擰滅：“我們抓到的是這一樁，背后已經完的易天知道還有多。”

怕被牽連，背后想要何家死的人太多了。

都是枝繁葉茂的大家庭，無數力量下來，結案速度不得不快。

他們站在長長階梯的中段。

往下不到尾，往上也不到頭。

趙承仰頭吹了會兒風，慨：“謝生，你是聰明人。終其一生，想做普通人才是最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