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芳菲和竇煥同時轉過頭,下意識循聲源去。
只見從房號為1609的屋子裏走出來一個人,白灰淺椰子鞋,兩只手很隨意地在兜裏,臉涼淡,眉眼清冷,黑短發睡得有點兒,垂下幾縷在額前,整個人看起來頗有幾分散漫。
這張英俊張揚的臉,這副穿顯瘦有的段,配上青春無敵的裝扮,不說年齡,誰能猜到他已經奔三。往大學校園裏一站,跟讀大四年級的籃球隊隊長沒有區別。
許芳菲看見鄭西野,念及昨夜,小臉不可抑制地一紅,不聲把視線移開。
鄭西野倒是坦然自若得很。邁著步子走過來,黑眸毫不避諱地盯著看,完全把旁邊的竇煥當空氣。
好在竇煥是標準的技型人才,心思簡單,商也不高。瞧見這位狼牙大佬筆直走到自己跟前,他也完全沒有多想。
竇煥笑著招呼:“鄭隊,早上好。我昨天問過前臺,梁總給我們定的房間都是包含早餐的,要不一起吃點兒?”
說到這裏,他注意到鄭西野一直在看許芳菲,便又續道:“反正你跟小許也是老人,聊聊天敘敘舊嘛。”
鄭西野淡淡一勾,回道:“好啊。”
三人便結伴同行,一起往樓下餐廳走。
五星級酒店就是五星級酒店,只是一頓自助早餐,單人餐標都是小二百。取餐區擺著各佳肴,品種富,包含中式早點、西式早點,為彰顯奚海“濱海城市”的特,甚至還配有泰式冬功海鮮鍋。
許芳菲小時候生活在邊境小城,長大後雖然到了雲城念書,平時出校門的機會也。
像這種高檔酒店,許芳菲沒有住過,本無法想象,一頓早餐居然都能盛這樣。端著小盤在在取餐區晃悠一圈,只覺琳瑯滿目,眼花繚。
經過白粥蛋區,停下步子,給自己舀了一份粥。剛要轉取水煮蛋,一只漂亮的大手忽然闖視野,把看中的蛋給取走了。
然後又“吧”一聲,放進的盤子裏。
許芳菲詫異地擡眼,看清對方面容後,紅著臉小聲說了句“謝謝”。
“還要吃什麽?”鄭西野淡淡地問。
許芳菲悄悄彎彎,也不跟他客氣,探出腦袋了眼,低聲:“荷蘭豆。”
鄭西野便拿勺子搰了些許,盛進盤子裏。
餐廳寬闊而雅致。取完食,三個出差幹部隨便選了個四人位坐下,開始吃飯。
許芳菲吃著飯,忽然擡頭看向竇煥,遲疑道:“煥哥,這個乙方太熱了,等我們走的時候,需不需要把這幾天的房費付給他們?”
“你有這個覺悟,很不錯。”
竇煥對這個實習的小學員印象更好,笑了下,說:“這些費用肯定得我們自己承擔。先用單位的出差標準抵,超出部分就只能自掏腰包了。”
竇煥說完有點好奇:“不過,我都還沒教你,你怎麽懂這些?”
許芳菲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回答:“我其實也不懂。只是上學的時候,學校天天教育我們,不能拿老百姓一針一線。”
竇煥被這樸實又誠懇的說法逗笑,目看向鄭西野:“鄭隊,這丫頭上學那會兒,在軍工大應該歡迎的吧?”
鄭西野拿紙巾了,慢悠悠回道:“可不是麽,歡迎得很。當著我的面都有一群小子敢送書。”
“……”許芳菲被裏的牛嗆到。
無語,餘瞥見鄭西野的大長就在不遠,便挪足尖,從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
這一踢,鄭西野沒有丁點兒防備,結結實實挨下。他微滯,起眼皮看對面。
小姑娘垂著小腦袋,安安靜靜喝粥,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猜也是。”
竇煥對旁兩位的桌底小作毫無所覺,仍自顧自地說著,“小許這麽漂亮又有能力,麟角啊。”
沒一會兒,三人吃完飯看眼時間,八點過十分,離新秀科技上班打卡的時間還有二十來分鐘,走過去正合適,便一道從餐廳離去。
下樓往酒店大廳走的路上,竇煥詢問起鄭西野攔截件的部分核心問題。
鄭西野逐一予以解答。
許芳菲跟在兩人後認真聽著,眉心微蹙,神專注,攤開工作簿拿筆記錄。
兩分鐘不到的路程,工作簿便已記滿半頁紙。
通過酒店大廳的旋轉玻璃門時,許芳菲正低著頭看筆記,忽然,一道嗓音從不遠響起,不確定地喚道:“許芳菲?”
許芳菲愣了下。
這聲線說陌生不算陌生,說悉卻也不算悉,低沉磁,語氣裏帶出的緒,三分不確定,剩下七分都是驚喜。
站在酒店大門口的左側石獅旁,側過腦袋。
一名男青年站在幾米遠外,容貌清俊,西裝革履,輕牽的角綻出一抹隨和謙遜的笑,溫潤如一塊雕細琢後的玉。
這張臉非常眼。
許芳菲確定,這是曾經認識的人,但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對方的名字。
疑:“請問你是……”
青年笑說:“趙書逸,我們以前高中一個班。你不記得我了?”
許芳菲恍然,當即有點不自在地笑了下,說:“哦對,是你,趙書逸同學。”
高三那年,許芳菲和趙書逸時常一起討論難題,原本,二者關系還算不錯。但謝師宴那晚,趙書逸不勝酒力,被酒驅使著向許芳菲袒心聲、告了白,遭到拒絕後,他又鬼迷心竅,強行擁抱了。
自那時起,他們便斷了聯絡。
因此,這突如其來的偶遇,令許芳菲很有幾分發窘。
而對比許芳菲的尷尬,趙書逸則顯得鎮定自若。他徑直朝走來,欣然問:“你現在在奚海工作?”
“不。”許芳菲幹笑著回答,“我是來這裏出差的。”
許芳菲十幾歲時得含蓄婉約,隨著年歲增長,的五越發豔麗,加之又在軍校歷練過,周氣質兼與英氣,極其特殊,即使在人堆裏也絕不會被淹沒。
趙書逸早就聽說許芳菲上了雲軍工,也早就想和這位曾經的心上人聯系,如今在奚海重逢,著實令趙書逸意外。
他認為,這是他和許芳菲緣分未盡。
趙書逸看著眼前的麗孩兒,聲道:“你也住這個酒店?”
許芳菲點頭。
“巧了,我今天剛到奚海,也住這裏。”趙書逸又說,“你晚上什麽時候有空,我請你吃飯。”
許芳菲了,正婉拒,一道影卻先一步從旁邊走出,高大軀直杠杠杵在了這對高中老同學中間。
趙書逸一怔,落在許芳菲上的視線被阻擋,看見一張凜如嚴霜的俊臉。
趙書逸眸微涼,皺起眉。
這個男人……似乎在哪裏見過?
“這位先生。”鄭西野目比趙書逸更寒。他神冷漠,毫無任何起伏地說:“我們還有工作,沒什麽要事的話請你讓開,站遠點。”
趙書逸:“……”
趙書逸被男人的氣場震懾,下意識便側讓到一邊,只能眼睜睜目送他領著許芳菲離去。
待三人走出十米遠後,趙書逸才回過神,匆匆拿出手機作幾下,而後在背後高聲喊道:“許芳菲,我從高中群裏加你微信了,你閑了通過一下!”
畢竟是老同學,直接裝沒聽見,說不過去。許芳菲只好回過頭,朝趙書逸揮手,示意“聽見了,再見”。
鄭西野冷著臉停步,站原地,等許芳菲跟上來之後,讓走前面,自己則同竇煥一起跟在背後。
兩道高大背影猶如人牆,把趙書逸投來的目擋得嚴嚴實實。
趙書逸眼神鷙幾分,斂了笑,轉離去。
竇煥行出幾步,餘往背後瞥,好奇地問許芳菲:“小許,這男生是什麽況?”
許芳菲正要說話,鄭西野已懶耷耷出聲,回答道:“能是什麽況,咱小許同志的風流債。”
許芳菲:“。”
許芳菲被哽住,沒說話,默默掏出手機打開微信APP,找到置頂的天空頭像,哐哐哐敲字。
許芳菲:八萬年前的事了。你呀不要總這麽大火氣,暴躁對不好,佛系一點可以嗎?
那頭的鄭西野聽見信息提示音,出手機看一眼,面無表敲字回複。
很快,許芳菲這邊的對話框裏便彈出一句話。
鄭西野:年紀大了,已經夠佛了。
許芳菲:?
鄭西野:再早幾年,就他看你那兩眼,我能把他眼珠摳出來。
許芳菲:……= =
偶遇趙書逸的小曲,于許芳菲而言無關要,轉頭就被忘到了腦後。
晚上六點半,鄭西野和竇煥安排完翌日的攻克容後,三個出差幹部便與新秀科技的員工們同步下班。
梁總本來又想請鄭西野和竇煥許芳菲吃飯,被三人拒絕。離開地方公司,三人隨便找了家路邊小店解決晚餐。
吃完飯,竇煥有事先行離去。
許芳菲拿著手機看了一下周邊地圖,忽然問:“教導員,你等下有其他事嗎?”
對于這習慣的錯誤稱呼,鄭西野不在意,也懶得再去糾正。只要他的崽子喊得開心喊得順口,他隨便喊什麽。
鄭西野回答:“除了陪你,沒別的事。”
許芳菲便擡起眼睛看向他,笑笑,說:“那你陪我去超市買點東西吧。”
鄭西野沒有多問,結完賬便牽起小姑娘的手,領著去了附近一家大商超。
奚海常住人口本就不多,工作日的晚上,超市裏更是沒多人。放眼去,人最多的區域是生鮮類區,幾個穿紅銷售服的售貨員阿姨站在冰櫃旁,吆喝著“新鮮肋排八折賣”。
許芳菲先是在超市門口推了一輛小推車,接著便直奔水果區。
鄭西野跟在後,眼瞧著小姑娘放下推車,扯下幾個大號食品袋,開始在一堆蔬果裏頭挑挑揀揀。
鄭西野見狀,接過一個袋子上手幫忙。
不多時,購車裏便堆下了足足七大袋新鮮水果。
鄭西野看得有點兒不解,問:“你買這麽多水果,一個人吃得完?”
“還有你和我同事呀。”
許芳菲朝他彎彎,回答:“煥哥人好的,是我們整個所裏數一數二的技高手。這次跟他出來,他教了我很多,送點水果也是應該的。搞好關系,也能多學點東西嘛。”
鄭西野聽完,忽然很淡地笑了下。
許芳菲好奇:“你笑什麽?”
鄭西野擡手臉蛋,“果然是大姑娘了,現在人世故懂多。”
許芳菲臉微紅,道:“你看看你還有什麽想買的,沒有的話,我要結賬了。”
鄭西野推著購車徑直走向收銀臺,餘掃見旁邊的貨架,頓了下,隨手就那一整排的東西掃進購車,自助掃碼。
許芳菲沒注意鄭西野拿的什麽,看見他結賬,上前想阻攔,道:“你這是做什麽?我自己有錢。”
鄭西野眼也不擡地回:“跟我一起能讓你花錢?”
“……”
許芳菲默,只能一臉無語地看著他付款。
鄭西野找了個袋子裝自己買的東西,又把所有水果裝袋,拎起就走。
七袋新鮮水果,不乏西瓜之類的重,許芳菲見鄭西野一手拎一堆,修長如玉的指關節勒得泛紅,瞬間心疼,忙忙出雙手,說:“這個我來拿。”
鄭西野撤把的指尖擋開,聲道:“你拿不。”
說完,他徑直往外走。
許芳菲抿抿,心裏約有些不舒服,但還是很快便小跑著追過去,試圖從他手裏搶奪那袋大西瓜,“你手都紅了,就一個西瓜而已,我抱懷裏都不行嗎。”
鄭西野淡淡地說:“不行。”
許芳菲:“……”
男人態度溫和而強,霸道至極,做了決定就不允許更改。
一來二回沒爭出個結果,許芳菲心頭憋悶,有點不高興了,索不再說話,默不作聲地跟在他旁邊。
一路無言走出數米。
鄭西野半天沒聽見旁邊有靜,側目往邊兒上一瞧。小姑娘耷拉著腦袋撅著小,腮幫鼓鼓猶如一只小金魚,滿臉都寫著:超不爽。
覺出心不佳,他挑挑眉,喊:“崽崽。”
小丫頭還是維持原貌,不說話,也不理他。
鄭西野視線在小臉上打量,語氣懶洋洋的:“小嘟得能掛瓶子。怎麽了,哪個不長眼的惹我寶貝兒不高興?”
漂亮混蛋就是混蛋。
輕描淡寫幾句話,逗得許芳菲又又氣。輕輕咬了下瓣,扭過腦袋瞪他,終于出聲:“鄭西野,你不覺得自己很奇葩嗎?”
鄭西野很平靜:“我為什麽奇葩。”
“手都勒出印子了也不讓我幫忙。”
小姑娘嗓音微沉,語氣和表全都相當嚴正,道:“拜托。我是個鐵骨錚錚的軍人,是可以保家衛國的戰士,是可以和你并肩作戰的戰友,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子。我不喜歡你把我當菟花。”
這番話,許芳菲說得格外嚴肅鄭重。
鄭西野聞言,狀似很認真地想了想,繼而點頭:“我明白了。”
許芳菲眼睛驀的一亮。
“你想幫我分擔,想拿東西。當然可以。”
鄭西野語氣隨意。說著,遞給一個袋子,“喏,拿著。”
許芳菲茫茫然地接過來。
袋子輕飄飄,不是裝的水果,是他從收銀出口的貨架上掃落的一大堆。
許芳菲垂眸,見袋子滿滿的,全是統一包裝的黑盒子,足有十多個,心裏好奇,便隨手拿出來,仔細觀。
包裝表面赫然幾個大字:
超薄加量裝(特大型號)
天然橡膠膠安全套
許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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