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敘微皺眉，問：“外公每天晚上都會咳嗽？”

“是呀。”小萱又打了個哈欠，“我已經好幾天都沒睡好啦。”

江敘察覺出一不妥，看向正在泡茶的喬慧蘭，沉聲說：“喬阿姨，外公每天咳嗽的事您知道嗎？”

“知道。我說了幾次要帶他去檢查，是不肯去。”外公那一輩的老人，生病抗是常事，都沒有往醫院跑的習慣。一是心疼錢，二是心裏害怕。喬慧蘭說著一頓，接著又安道：“不過老人嘛，年紀大了又有慢咽炎，換季的時候咳嗽幾聲也正常，是吧。”

江敘靜默數秒，道：“如果後面外公還是咳嗽，喬姨，您跟我說一聲。我帶外公去醫院做個檢查。”

喬慧蘭笑笑：“好。”

這時，小萱忽然又拽了拽江敘的袖口，興沖沖地問：“對了江敘哥哥，我好久都沒有見過菲菲姐姐了，我好想。什麽時候回來呀？”

江敘小姑娘的腦袋，輕聲說：“等放寒假的時候，你姐姐就回來了。”

小萱：“寒假是什麽時候？”

江敘：“就是新年。”

“啊？”小萱聽了這話，小小的臉龐立刻皺一塊小包子，沮喪極了：“新年，那還有好久好久呢。我好想立刻就見到菲菲姐姐。”

江敘：“姐姐在學校學習知識，你要理解。”

小萱眼眸亮晶晶，又問：“江敘哥哥，你難道不想菲菲姐姐嗎？”

江敘滯了下，淡笑：“好了，快看書吧。”

南城雲冠山區。

鄭西野那邊搭好了竈，接下來要幹的事自然是起鍋燒飯。許芳菲在紮營地小繞一圈，當找到李禹的時候，這位在家沒煮過飯的年正兩只手都浸在米盆裏，兩手抓米，過來、過去，十分笨重地淘洗著。

許芳菲被年的各種作逗笑，噗嗤一聲，輕聲道：“李禹，鄭隊竈都搭好了，你米還沒洗完嗎？”

聽見這道清脆悅耳的聲，李禹先被嚇了一跳，回過頭，看見小兵軍帽下婉的臉，他兩只耳朵立刻浮現出若若現的紅霞。

李禹不好意思地嘀咕：“畢竟是給大家吃的，我尋思著要是洗不幹淨，讓你們吃壞肚子怎麽辦。所以就翻來覆去地認真洗嘛。”

許芳菲彎起：“現在是在拉練，又不是在酒店裏等著吃席，哪兒用這麽講究。而且，生米一般淘個幾遍就差不多，再洗，米都被你爛了。”

李禹知道自己幹了蠢事，幹笑撓頭，耳朵和臉頰登時更紅。

許芳菲又說：“好了。你這遍洗完，把水倒了再加上清水，然後就給鄭隊送過去吧。”

這姑娘人格也溫，在一堆大老純爺們兒中間，簡直就是仙妹妹一般的存在，隊裏所有人都把當吉祥。李禹被許芳菲指揮著，心裏樂得不行，趕麻利地把水倒空，再單手拿起一個礦泉水瓶，擰開蓋，把裏面的清水倒進去。

許芳菲指指李禹手上的瓶子，問：“這是什麽水？”

李禹笑：“基地的自來水。出發前顧隊給了我幾個空瓶子，讓我全都接滿備用。”

“那就好。”許芳菲松一口氣，小聲：“我還以為你用飲用水淘米，那你又要挨顧隊罵了。”

不料話音剛落，背後冷不防便響起了顧鋒的聲音：“嘿我說你這小丫頭，跟著這群臭小子好的不學盡學壞的，怎麽還學會背後說隊幹部壞話了？”

顧鋒大踏步走過來，直杠杠就繞到了兩個兵蛋子面前。兩手往腰上一叉，眉挑著，眼睛瞪著，一副震驚又難以置信的表。

被當事人逮了個現行，許芳菲兩只小耳朵霎時紅。窘迫極了，耷拉著腦袋一眼不敢看顧鋒，低聲囁嚅：“顧隊，我、我沒說你壞話。”

邊兒上的李禹見狀，生怕暴躁的隊幹部大佬一個不順心就拿同學撒氣，連忙說：“就是顧隊，許芳菲這哪說你壞話，只是在提醒我節約飲用水。”

顧鋒皺眉：“淘個米淘這麽久，我還沒說你呢，什麽話。”

李禹訕訕地扯幹笑，不敢再搭腔，端著一盆子水和米找鄭西野去了。

覺得自己闖了禍的許芳菲囧囧的，僵在原地不敢。

顧鋒真實的格活潑風趣，平時只是為了樹立自己在學員中的威信，才故意裝出副兇的臉。他剛才說那幾句話，純粹是開玩笑的心理，本沒打算真跟這俏生生的小丫頭計較。

故而顧鋒只是看了許芳菲一眼，說：“傻站著幹什麽，等我罰你做俯臥撐？”

許芳菲聞言，大眼一亮，試探道：“那我去幫鄭隊做飯？”

顧鋒和藹地擡了擡下：“去吧。”

許芳菲便彎起，笑著跑走。回到無煙竈臺這邊，隔著幾米就看見李禹學員僵著脖頸、背脊筆直、雙手，以標準軍姿站在教導員同志跟前，額頭冷汗涔涔，連氣的聲音都不敢太大似的。

許芳菲狐疑地走過去，看見如下場景。

鄭西野單手端著裝了水的米盆，淡淡問：“這是什麽。”

李禹扯著嗓子回答：“報告教導員，這是你讓我洗的米！”

鄭西野面無表，也略微拔高了聲量：“你家煮幹飯一份米十份水？”

李禹：“。”

許芳菲：“。”

李禹頓時一副哭無淚的表，期期艾艾道：“報告教導員，我真的不會煮飯。當時許芳菲讓我加水，我就加，可後面跟顧隊說話去了，也沒告訴我加多合適，我就只好把這個盆加滿了。”

鄭西野無言，安靜片刻後，他平靜地說：“邊兒上待著，二十個俯臥撐。”

李禹頗有幾分忿忿不平，氣不過地嘀咕：“你讓我洗米我都洗好了，就因為水多加了一些就要罰我？多大個事兒啊。”

鄭西野臉驟沉，寒聲道：“為一個軍人，安排給你的任務你沒有完，你還有理？”

李禹一滯，不敢吭聲了。

鄭西野：“俯臥撐再加五個。”

“……是。”李禹哭喪著臉做俯臥撐去了。

幹草柴火已經點燃，放進了土坑，鍋也已經架好。鄭西野把米盆裏的清水倒出些許，然後便將米和水倒進大鐵鍋，蓋上蓋子悶煮。

又隨手擺好案板，取出一顆學員們清洗好的大白菜，往案板上一放，拿菜刀“咔”對切兩半，再練地切塊。

許芳菲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男人眉眼低垂，臉上沒什麽表。迷彩服的袖子不知何時已挽起來，出了兩截冷白的手臂，瘦削修勁，骨骼分明，藍青的管蜿蜒在皮上，每次刀起刀落，筋絡便出現輕微起伏，看起來很有力，又有種說不出的人。

許芳菲眨了眨眼睛。

很驚訝，原來鄭西野這雙拿刀拿槍的漂亮大手，切菜做飯也有模有樣。

這時，耳畔輕描淡寫飄進幾個字：“看迷了？”

許芳菲：“……”臉突的泛紅。

支吾好幾秒，許芳菲才小聲回：“才沒有。”

“是麽。”鄭西野彎了彎，依舊沒有擡眼。他調子懶漫隨意，說話的同時已經把手裏的刀和菜都撂下，而後側過頭來看，問：“切菜切的活，我剛才是安排的誰幹？”

許芳菲認真回想了一下，回答：“應該是語言大隊的李晗和竇大偉。”

得到這個答案，鄭西野眸中流出一訝。

他剛才問那個問題，只是突發奇想考考這小姑娘，沒料到能答上來。還答得這麽快，且準確無誤。

鄭西野：“和你又沒關系，你怎麽記得這麽清楚？”

小兵靦腆地撓撓腦袋，輕聲回話：“因為教導員你之前說過，上級的命令務必牢記，所以你說的每句話我都聽得很用心。用心了，自然而然就記住了呀。”

鄭西野眼底染開一淺笑，挑挑眉：“不錯，很乖。”

被他一誇，許芳菲心裏歡喜，也抿甜甜笑起來。正想說什麽，語言學的李晗和竇大偉已經小跑著過來了。

兩人打了聲報告，從鄭西野手裏接過菜刀和菜，上手開切。

鄭西野瞧了兩個年一會兒，見這兩人切菜的作雖然生疏，但比起正在做俯臥撐的李禹，還是靠譜了不止十條街。便彎腰往地上一坐，臉冷淡地往竈坑裏添了些幹柴。

這頭，見大家夥各司其職都有活幹，許芳菲有點閑不住了。走到鄭西野邊蹲下來，低聲說：“教導員，幹脆我也去幫忙切菜吧？”

鄭西野面無表：“切菜不需要三個人。”

許芳菲皺起眉，到很奇怪：“我都沒事幹。你剛才給大家分配任務的時候，為什麽不給我分？”

鄭西野：“誰說你沒活。”

許芳菲不解：“什麽意思？”

鄭西野側目看向，非常冷靜地道：“你是‘機人員’，沒有固定任務和工作，但是得隨機應變，哪裏需要哪裏搬。”

聽見這番說法，許芳菲瞬時神一振。用力點點頭，說：“好的，教導員，我明白了！那我現在需要做什麽？”

鄭西野：“坐我旁邊，跟我一起。”

許芳菲：……咦？

又見教導員大佬頓了下，十分淡定地補充道：“跟我一起，燒火。”

許芳菲囧。暗地腹誹，切菜不需要三個人，那燒火難道需要兩個人嗎？

但教導員在上，鄭西野都放了話，一個初來乍到的小新兵當然不可能違抗。于是許芳菲只好默默彎腰，乖乖坐在了他旁邊。

就這麽東拉西扯地燒著火，數分鐘後，在大家齊心協力的合作下，新兵營的第一頓野外拉練餐正式出鍋。

一組十人圍著一盤飯一盤菜，端著自己的碗開吃。

吃完飯，指揮員讓各個大隊收拾好東西，之後便繼續前進。

行至山林某時，鄭西野正低頭想著孫衍發來的那幾條消息，旁忽然響起細聲細氣的一嗓子，打報告道：“報告教導員。”

鄭西野定神，轉過頭。

旁的小姑娘正著他，臉蛋紅撲撲的，臉上神微妙，像是有點兒，有點兒窘，又有點兒難為。

鄭西野：“怎麽了？”

許芳菲要窘死了，半晌才著頭皮出下一句，聲音小得跟蚊子似的：“我、我有點想上衛生間。”

剛才吃飯的時候就有點覺，為了不影響整個隊伍的拉練進程，生生憋到了現在。

這會兒，明顯覺到自己已經瀕臨生理極限，膀胱都快要炸了。

鄭西野臉微沉，想起什麽，回頭看向顧鋒。道：“剛吃完午飯，指揮員是不是沒下令原地休息？”

“是啊，估計指揮員忘了吧。平時就利用那點兒時間上廁所，老羅這一忘，好嘛，估計好多兵蛋子得憋死了。”顧鋒隨口接話。他看鄭西野一眼，低聲：“咋了偶像，你也想放水？”

許芳菲聽見兩人的對話，哭唧唧地說：“顧隊，不是鄭隊，是我。”

真的要憋死了！

顧鋒略思索，蹙眉：“這荒郊野外的，你又不認識路，不能放你一個人離隊，太危險了。要是迷了路，後果不堪設想。”

這時，走在鄭西野背後的許靖開口，低聲提醒道：“鄭隊顧隊，剛才我看見其他隊也有人離隊，隊幹部領著一起，估計也是去上廁所的。”

聽完這話，顧鋒思忖幾秒，說：“行。許芳菲，我帶你就近找個地兒，咱們爭取十分鐘之就趕上來。”

許芳菲眼神裏閃出激的，正要點頭，鄭西野又說話了。

鄭西野：“你繼續帶隊，我領去。”

顧鋒大剌剌擺手：“不用不用。野哥，我陪著去就行了。隊幹部本來就管吃喝拉撒嘛。”

鄭西野語氣沉不善，道：“一個姑娘家，你一大男人，陪著多不方便。”

顧鋒被這番奇葩言論懟得都懵了。他面迷茫：“偶像，我是男人，可你也是啊。有什麽區別？”

鄭西野面無表：“區別大了。”

顧鋒：“什麽區別啊？”

鄭西野氣定神閑地鬼扯：“你有朋友，我沒有。你需要避嫌，我不需要。”

顧鋒一聽這話，拍大，心想對啊！是這麽個理！偶像如此微善解人意，實在太讓人了！

他激不已，兩拳合一起朝前一送，正：“偶像，你果然夠兄弟！好，你去吧。”

許靖：“……”6。

許芳菲：“……”呃。

一分鐘後，許芳菲頂著顆紅番茄的圓圓腦袋，跟在家教導員後悄然離隊。

野外拉練模擬行軍，打仗的時候，作戰環境大部分都是像雲冠山這樣的荒山野嶺，當然沒有衛生間供人使用。因此，在過程中學員如果出現了急的況，就只能找個蔽的叢林解決。

天曉得，許芳菲此刻真的是窘絕。

如果不是已經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地步，是絕對絕對不會讓鄭西野帶離隊伍的。

原因無他，就是因為……

丟臉。

實在是太丟臉了。

許芳菲心中的淚已經流了西湖的水，心如死灰跟在那道高大拔的背影後。行出數米後，背後的拉練長隊已經十分模糊。

山間樹木蒼郁，四都是鳥和蟲鳴。

鄭西野尋到一棵參天古樹，對面紅耳赤的留下一句“就這吧”後便退開幾米，背轉，不去看。

沒一會兒，兩人便沿著原路繼續追趕大部隊。

山林間沒有路，四都是蚊蟲鼠蟻，各隊幹部已經提前給學員們發放了驅蟲水，雖然不能讓新兵們完全避免蚊蟲叮咬，但平時徒步整個隊伍人數龐大，空氣中驅蟲水的濃度高，大家雖然也有中招被咬傷的，但都是極數。

然而，此時離開隊友，細皮的小姑娘瞬間為了蚊子們的大餐。

幾步路的距離，許芳菲胳膊上就被叮出了兩個小包。

又又難，時不時就開袖子撓兩下，咬牙忍耐著，繼續前行，一聲不吭。

就在這時，低垂的視野裏忽然映一小簇鮮豔的小花，紫的花朵，翠綠的葉子，數朵合聚一束，在男人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之間。

許芳菲微怔，驚訝地擡起頭：“教導員，這是……”

鄭西野垂著眸，視線定定落在上，聲說：“拿著。”

愕然只在一息之間，許芳菲兩頰溫度往上升，遲疑半秒，終是出雙手接過了這束小花，對他說：“謝謝。”

鄭西野回轉，繼續往前走。

許芳菲捧著紫小花跟在他後面，兩腮的竟比懷裏的花朵還豔麗。沉了會兒，忍不住小聲問：“教導員，這是你剛才摘的嗎？”

鄭西野：“嗯。”

許芳菲臉更紅了，赧地支吾：“這種況，你怎麽還想著要送我花呀？”

話音落地，鄭西野形明顯滯了下。片刻，他回轉來看向，低聲，一字一句地道：“聽清了。”

許芳菲茫然地眨眨眼睛：“唔？”

鄭西野說：“這種花香葉天竺葵，香味清淡宜人，最重要的是，它驅蚊有奇效。我看你被蚊子咬了，找了半天才發現這麽幾株，摘來幫你驅蚊。而且現在是大白天，今天的拉練任務還沒結束，咱們正在追趕隊伍。”

許芳菲：“……”

他說完又挑挑眉，直勾勾盯著，眸帶出幾分玩味，問：“這位崽崽小同志，請問你這腦袋瓜裏，此時此刻在期待什麽呢。”

許芳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