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芳菲臉一下紅了，低聲說道：“教導員你嚴肅一點。”

鄭西野淡淡地回複：“我怎麽不嚴肅。”

許芳菲瞪大眼，向他投去又驚訝又困的目：“檢查被子就檢查被子，和我上香不香有什麽關系？”

“怎麽沒關系。”鄭西野瞳冷靜，語氣也如此一本正經，“軍被是軍用品，香噴噴的像什麽話。如果你是噴的香水或者用了其它香料，一會兒被你們顧隊聞到，不收拾你才怪。”

許芳菲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啊。所以，你是怕顧隊誤會我用香水罰我，所以才問香味的事？”

鄭西野瞧著：“不然呢。”

許芳菲聽了，一面有點小，一面又到十分無奈。皺起眉，向他再次強調：“教導員，我真的沒有。”

小姑娘一副苦惱窘迫的模樣，看著既委屈又可憐。鄭西野目不自覺便和幾分，嘆氣輕聲：“我知道這是你上的香。只是跟你確認一下。”

許芳菲聽完，想起幾分鐘前被吳隊拎走的室友們，便手自己的棉被，又問：“我等下也要把被子抱下樓嗎？”

鄭西野說對，繼續道：“今天上午的訓練項目就是疊方塊被。”

許芳菲明白過來，點點頭：“哦。”

大致講解完疊方塊被的要點之後，鄭西野耐著子，又親自手給許芳菲演示了一遍。

他作利落，行雲流水，三下五除二翻折堆疊，幾十秒的時間，綿綿的被子就變了一個刮的豆腐塊，四四方方，棱角分明。

許芳菲在一旁瞧得目瞪口呆。

心想，難怪隊幹部和教導員對他們要求這麽苛刻。和鄭西野疊的方塊被一比，們幾個疊的簡直就是棉花一朵朵，趴趴蔫耷耷，毫無可言。

忍不住小小地鼓了下掌，稱贊道：“教導員，你這疊得真好看。”

聽見這句話，鄭西野作稍凝，角不痕跡地往上翹了一下。心裏歡喜卻不好意思表，他轉過頭來看時，弧已經降下，神又變回他一貫的冷靜涼淡。

他很平靜地說：“疊方塊被不是什麽難活，多練幾次就好了。”

許芳菲用力頷首：“嗯！”

鄭西野又說：“把被子抱起來，跟我去場。”

“是！”

許芳菲朗聲應了句，趕忙彎腰，兩手并用將那塊棱角分明的方塊被抱進懷裏，跟在鄭西野後走出宿舍門。

到門口時，看見鄭西野側站著沒再往前走，好像在等什麽。

許芳菲然：“有事嗎教導員？”

鄭西野給打了個手勢：“出啊。”

許芳菲一頭霧水，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只好抱著被子往前走，踏出了宿舍門。

鄭西野反手將307的宿舍門關，繼而低頭盯著，問：“你鑰匙放在哪個兜？”

許芳菲不知道他問這話什麽意思，茫然地回答：“外套的左邊兜裏。幹嘛？”

鄭西野沒答話，只是邁開長往站近半步，胳膊微擡，垂著眸，自然而然便把手進了作訓服的左側兜。

許芳菲抱著被子，晶亮的瞳孔輕微擴圓。

兩人距離短的瞬間，聞到了悉的，清冽的，浸著薄霜涼氣的……獨屬于鄭西野的氣息。從他鼻腔呼出，若有似無吹拂過的左耳和頸窩。

短暫一息，眨眼即逝，他已經從兜裏取出鑰匙。

鄭西野背過，鑰匙孔翻轉兩下，隨手將307室的宿舍門反鎖。然後又將鑰匙放回許芳菲的兜。

許芳菲眨了眨眼睛：“你……”

“看你抱著被子不方便鎖門，幫你鎖一下。”鄭西野語氣很隨意，看著：“怎麽了？”

許芳菲眼睫低垂下去，搖搖頭，畔卻悄悄彎起了一笑。

這個男人的細心與溫，一直都沒有變過呢。

鄭西野見不說話，沒再多問，轉邁開長下樓梯。許芳菲抱著被子跟在他後，突然想起什麽，問道：“教導員，今天上午是你給我們訓練嗎？”

出了生宿舍區，又遇到一行學員隊伍向鄭西野敬禮。

鄭西野朝幾人淡淡點了下頭，與學員們肩而過。他視線平而冷，直視著前方，回答：“是你們顧隊。”

許芳菲聽了有點費解，口道：“你方塊被疊得這麽好，怎麽不是你教我們？”

鄭西野面無表：“我耐心很差，教幾次學員如果學不會，我容易發火。還是你們顧隊合適一些。”

許芳菲奇了怪了，小聲自言自語：“我看你有耐心的呀。”

自說自話，聲音小小的嘀咕，十分微弱，卻仍被鄭西野的耳朵捕捉得一清二楚。

他安靜又往前走了幾步，像是沒忍住，轉過頭看了一眼，嗤道：“你拿你自己和其它人比？”

許芳菲：“唔？”

鄭西野挑眉，淡淡丟給三個字：“能比麽。”

早上的方塊被檢查，整個大一年級幾乎全軍覆沒，列隊集合吃完早餐後，映著天邊將亮未亮的天，新兵蛋子們開始了他們的方塊被專項訓練。

一無垠的場上站滿軍綠影。

此刻，與其它各方隊一樣，信息大隊都呈散開隊形，學員們臉冷峻，雙手背于後，左手握右手腕，步站立，人人前都擺著一塊綠訓練墊，墊子則鋪著各自從宿舍抱出來的軍被。

顧鋒站在隊裏正前方，腳邊也擺著一塊訓練墊和軍被。

他面向全信息專業的新兵，寒聲說道：“各位學員，今天上午我們的訓練容是疊方塊被。接下來，我會先為大家講解一些要點和技巧，再演示三遍。”

說完，顧鋒在訓練墊前半蹲下來，握住被子，說道：“首先，牽住軍被兩側，拋起再落下，往複兩遍，使被套與棉絮合。再從三分之一出折痕，對疊……”

沒一會兒，一塊方正豆腐塊便呈現于衆人眼前。

就這樣，顧鋒疊好被子，再抖散，再疊好，再抖散，反反複複三遍之後，他漫不經意地撲撲手，站了起來。

“現在，給大家兩分鐘的時間，按照我教你們的方法把被子疊好。”顧鋒說完，舉起手裏的計時，摁表吹哨。

哨聲一響，許芳菲反應迅速，立刻和其它學員們一起蹲下來，邊在腦海中回憶著鄭西野與顧鋒講解的技巧，邊作飛快地搗鼓被子。

兩分鐘的時間轉眼就到。

顧鋒又吹了聲口哨，喊道：“停！”

衆人當即停下一切作，默默站直子立。

顧鋒和鄭西野一個檢查單數排，一個檢查雙數排。他們臉上沒有任何神，踏著軍靴穩步行進，每經過一張訓練墊，看一眼，便將上面的方塊被隨手扯開。

學員們眼瞧著自己的心就這麽被毀掉，又是心疼又是無語，不敢說什麽，著頭皮紋不。

檢查完，顧鋒回到隊伍最前端，漠然道：“還是兩分鐘，開始。”

“停！”

“兩分鐘，開始。”

“停！”

……

時間分秒流逝，九月中旬的雲城烈日當空，學員們站在大太底下練習疊方塊被，早已累得大汗淋漓。這樣的循環進行到第十八次時，所有人的負面緒到達頂峰。

許芳菲疊著被子，約聽見前排位置響起一個男生的聲音，著嗓子不滿地咕噥：“疊個破被子浪費這麽多時間，搞什麽形式主義。本沒必要。”

話音剛落，又一道低沉嗓音便隨其後響起。相當的平靜，并且漠然：“你剛才說什麽？”

是鄭西野。

他站在隊列左側，軍帽下的面容無波無瀾。

然而，正是這輕描淡寫幾個字，卻令整個信息大隊變得一片死寂。

大家夥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是滿臉驚疑。

許芳菲也張起來。停下了疊被子的作，悄悄擡眸，正好瞧見鄭西野邁著步子不不慢地走進隊列，徑直走到了一個瘦高男生的前，停下。

鄭西野垂著眸，居高臨下看著訓練墊前的年，語氣依舊很冷靜：“剛才是你在說話？”

“……”

報讀軍校的男孩孩，誰骨子裏沒點兒狼。隨口吐槽的一句話被逮個現行，瘦高男生雖然也有點兒慌，但他敢做就敢認。

盯著視野裏的黑軍靴，瘦高男生咬咬牙，接著唰一下便站直了。面朝鄭西野行了個標準軍禮，大聲回答：“報告鄭隊，是我！”

鄭西野目如冰，和年對視著，命令：“把你剛剛說的話，大聲複述一次。”

瘦高年便扯著嗓子，嘶聲重複：“疊個破被子浪費這麽多時間，搞什麽形式主義。本沒必要！”

鄭西野：“為一個軍人，服從命令是天職。這個道理還需要我教你？”

瘦高年高聲答道：“報告鄭隊！我們是應該服從命令，但我認為，你和顧隊讓我們不停地練習疊被子，沒有任何意義！”

顧鋒然大怒，闊步走過來呵斥道：“誰他媽給你的膽子質疑上級！”

瘦高年被隊幹部的雷霆怒火震懾，抿抿，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鄭西野見狀，朝他輕輕擡了擡下，道：“你繼續說。”

瘦高年咬咬牙做了個深呼吸，扯著嗓子吼答：“報告鄭隊顧隊！我們是軍校生，從我們下定決心報讀雲軍工的那天開始，我們就做好了流汗流甚至是馬革裹的準備！我今天說這些話，不是怕苦也不是怕累，而是我認為，行軍打仗保家衛國，靠的是腦子是膽識是槍桿子，誰管你棉被疊得怎麽樣！這難道不是形式主義嗎！”

男學員一番話吼完，隊伍方圓默雀靜，連風都消失無聲。

須臾，鄭西野點了點頭，問：“你說完了？”

年回答：“報告鄭隊！我說完了！”

“好，你說完了，到我說。”

鄭西野黑眸冷冽，神也平靜得像一片沒有任何漣漪的湖面，他問年：“你知不知道二戰時期，西方國家行軍作戰，戰士們背上背的是什麽？”

這個問題沒頭沒尾莫名其妙，年問住，卡殼半秒才回答：“不知道。”

“是保暖良好、重量也輕的毯。”鄭西野說，“只有中國的士兵，背著最簡陋的棉花被。”

年聽著有點不是滋味兒，悶聲悶氣地應：“哦。”

鄭西野：“新中國立以來，中國的軍隊扛著最簡陋的鋼槍，背著最簡陋的棉花被，打贏了每一場幾乎零勝算的仗。你又知不知道，是為什麽？”

年沒說話。

鄭西野說：“就是因為我們的人民軍隊有最森嚴的紀律。我們的每一位人民子弟兵，注重細節，整齊劃一，令行止，意志力頑強。你說你報讀這個學校，是一腔熱要報效國家。可是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一個連床鋪都整理不好的兵，憑什麽說自己扛得起保家衛國這個重任？”

瘦高學員低下頭，神懊悔，徹底不知道說什麽了。

過了會兒，顧鋒努力著火，問年：“你什麽名字。”

男學員低聲答了三個字：“裴一恒。”

“裴一恒是吧。”顧鋒點點頭，“去，到前面做俯臥撐去。”

裴一恒應了聲“是”，小跑出列來到隊伍最前方，正要趴下開做，想起什麽，又看向顧鋒，幹笑道：“顧隊，您還沒說做多個呢。”

顧鋒冷嗤：“那就沒準頭了。總之，我不喊停不許停。”

裴一恒心的淚流了西湖的水，簡直恨不得穿越回五分鐘前掐死胡說八道的自己，默默趴下去。

其餘學員則繼續練習疊方塊被。

顧鋒邁著步子監督著一衆新兵蛋子。在經過許芳菲邊時，他看向小姑娘前的豆腐塊，揚了揚眉，說：“不容易啊，總算瞧見個疊得像樣點兒的了。”

許芳菲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回答：“謝謝顧隊誇獎。”

溜達完一圈，顧鋒看了眼手表，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命令全學員原地坐下，休息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