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走就走,形轉出一種綽約。而司瀅腳下蹉著步子,猶豫起來。
謝枝山已經走到門口,見狀回頭:“放心,書房門開著,你也沒喝酒,還怕又對我無禮不?”
這話給司瀅一噎,只得跟過去了。
門確實敞著,織兒跟苗九都守在外頭,裏間在做什麽,一覽無。
隔沒多久,書房還是上回的模樣,幽而靜,滿室熨的紙墨香。
裏頭掛了謝枝山自己的字,筆勢濃重,開闔恢弘,豪爽頓生,跟他有時候莫名其妙的別扭勁很不搭。
司瀅研墨,謝枝山也沒完全做耍手掌櫃,囑咐小心沾到墨後,自己在案面鋪起宣紙來。
他做事專注,眉眼出挑的人,面架子也很流暢,低頭時,鼻梁出英的。
墨研好了,謝枝山道聲多謝。接著牽起袖來,筆尖吃墨,盤口撇幾下,便挪到了紙面。
他腰桿板正,全程很沉得住氣,不像有些人寫一筆一下,像村子裏的神漢在畫符。
兩個字一氣呵,寫完後聽了司瀅的誇,謝枝山謙遜地笑了笑,讓去旁邊洗手,兼喝茶。
淨過手後,提起瓷蓋在茶面打轉,視線一偏,見司瀅還在看他的字,一條手指靠在上頭劃,隔空臨摹,著可人的稚拙。
謝枝山角含起些笑,看裳掛在上,掐出一撚兒細腰,再上是玲瓏的肩,纖纖的頸,一張臉膩白。
多傻的人,上一世曾抱著孩子來他書房,念與孩兒要學他的字,結果孩兒抓,把他寫的掛簾掏了一個大。
最後母子二人面面相覷,實在惹人發笑。
盯得久了,被盯的人明顯發現,眼睫眨幾下,但卻沒有看過來,而是把一手指變五,齊齊在字面上頭扇,做催幹之勢。
作真是僵,謝枝山眼裏的笑意晃起來,待喝完茶,走去問司瀅:“你可有小名?”
司瀅搖頭,說沒有。
謝枝山想了想:“我把你畫下來,可好?”
從耳到腮,司瀅一張臉漸次紅起來:“不好,我沒什麽空了,一會兒回去還有事。”
謝枝山點點頭:“那下回罷,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
這話說得司瀅更是臉熱,那條長命縷就在袖子裏躺著,想膽子再大一點,應該出來摔到他跟前,問他怎麽個意思。
想得痛快,可又到底面,只好丟開手當沒聽見。
不扇了,謝枝山便把宣紙挪了位置,放窗邊晾去。
他冠整潔,然而人在窗臺之下莫名婀娜起來,一舉手一投足,像在對鏡理妝似的。
察覺司瀅目,他夷夷然地回頭,將眉梢一揚。
司瀅差點沒憋住。
擺出這樣的人姿態,大概以為自己是什麽天生尤,一眼就能讓人流哈喇子。
前幾回不懂他的怪,但當有另一個可能印到心裏時,幾下裏的畫面撬開牙關。低頭替他清理書臺,無聲地彎起了眼。
謝枝山雖有上乘的容,然而朽木流做,到他頭上時,奇怪地嘀咕:“好好的,笑什麽?”
司瀅猛地吸一口氣,無辜地擡頭:“我哪有笑,表兄莫不是看錯了?”
分明是在促狹,謝枝山瞇起眼,忽然問:“你那位親哥哥,肩膀上留的什麽疤?”
司瀅頓住:“表兄……怎麽突然問這個?”
“自然是想替你尋親,京師浩穰,要找一個人沒那麽容易。譬如你說肩頭有疤,篩了又篩,能拔出百來號人。最好特征細到,才方便尋人。”
搬了一席話忽又想到些什麽,謝枝山慢慢起眉:“還是說,時至今日,你仍不肯信我?”
他過來,一雙澄澈的眼,卻有不住的失落。
司瀅心裏一,低頭去弄手絹,好半晌才出話道:“是被土胚給燙的,應該像半個碗的形兒,或說一道弧邊,上頭皮是皺的,發紫。”
說得確實夠了,謝枝山神緩和下來,但仍揪著一疑竇,仿佛有什麽對不上勁。
門被敲了敲,織兒探頭:“姑娘,咱們該回了。待會兒沈夫人過去撲個空,不好。”
這話提醒了司瀅,幹娘說院子裏的芭蕉底下合適乘涼,這兩天每到這個點,都會抱著元元去玩。
幸好紙上的字也幹了,謝枝山卷好遞給:“扇袋不著急,慢慢做就行了,聽說你最近還在給元元做鞋帽……莫要太勞了,當心傷了眼睛,以後看人得瞇眼。”
好奇怪的一回相,簡直過分融洽。
他目輕亮,聲音也溫溫吞吞,接遞宣紙時,二人的手指蜻蜓點水般撞到一起。
點點飛紅爬上司瀅的腮兒頰,像誰往裏填了塊悶甜的果脯,企圖要化人筋骨。
想到果脯,司瀅忽然好奇心發作,捉住他問:“表兄,那個玄子,到底是什麽書?”
作者有話說:
:救救我救救我,這怎麽答?
瀅:他喜歡我?他圖我什麽?
:圖你膽子大,圖你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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