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臨著住的屋子,有一排高大的樹,昔聞從前住在這的那位太子妃嫌熱,太子引人來種的。
如今長勢高大,正好遮擋了夏夜的悶熱。
蘇皎在樹下站了片刻,問。
“宮外失火很多嗎?”
“不止宮外,宮也有,最近天干燥,房子又多是木頭建的,晚上燃燈,總免不了有不小心的時候。”
蘇皎點點頭。
“不過娘娘放心,奴婢必然小心咱們殿的火。
殿下昨日才代了,要奴婢好好照顧您的,眼看著將要冊禮了,想來殿下也是想您去觀禮的。”
冊禮當日先去宗祠,再去觀星臺,群臣拜過,再從午門回宮。
要用上近一日。
蘇皎在宮前就聽那些下人議論了無數回,也沒心思聽他的事,點頭正要離開,電火石間,想起宮說宮外失火,目落在后殿那排樹上,若有所思。
特意往前走,又越過那排樹,看到后面沒有池子也沒有水,目了,才轉回去。
當晚謝宴回來的很晚,近三更,風塵仆仆地了屋子。
關門細微的響聲驚醒了蘇皎,他神在燈下更
疲憊。
“吵醒你了?”
蘇皎不語。
“快到冊禮了,冊禮后,我帶你去江南。”
他本以為說了這話,蘇皎會高興,卻依舊淡淡看著他,不語。
謝宴頓時蠕了一些,有些失措。
“皎皎,你不高興?”
蘇皎偏過。
話落了個空,他滾了一下嚨,也再說不出什麼。
相繼無言躺下,就在謝宴以為已經睡去的時候,蘇皎啞聲開口。
“冊禮在什麼時候?”
謝宴一怔,隨即歡喜開口。
“五日后。”
說話了,肯跟他說話了。
那是不是代表,愿意讓他陪著去江南?
“皎皎,皎皎,很快的。”
他抱著,一句話便讓他高興的不行,如同看到了希一般,蘇皎眼珠轉了轉。
五日后……
弄來的火折子在枕頭下,蘇皎將一粒藥丸吞嚨。
晨起,謝宴去抱,卻到了一手滾燙。
他一驚,將子扳過來,便看到額頭冒著細汗,渾滾燙。
似乎陷了昏迷。
“皎皎,皎皎?”
他頓時朝外喊。
“傳太醫。”
太醫烏地齊聚在東宮。
“到底為何起熱?”
太醫探了脈象,卻發現的脈象委實奇怪,看不出是病,卻又的確紊。
“除了高熱,娘娘可有別的不適?”
蘇皎厭厭地別開臉。
一群太醫頭接耳,看著蒼白厭倦的臉戰戰兢兢得出結論。
“娘娘許是郁結于心。”
沒病又紊,也不是時疫,只能是郁結于心。
“郁結于心會高熱?”
謝宴怔愣片刻,繼而瞇眼冷聲。
“會,高熱也是娘娘差所致,而差……”
是因為心緒不好。
謝宴默了許久。
“開藥。”
太醫開了藥,謝宴端著一口口喂給,看著不過一夜便虛弱下來的子,心如刀割。
“皎皎。”
他抱著,想要說話,卻不知說什麼。
他說了也不愿聽,郁結于心是因為困在這,可放走……
他亦做不到。
“喝藥吧,皎皎,喝罷了便好了。”
蘇皎推開他。
“熱。”
夏天熱,他氣足,又高燒,一句話讓謝宴不敢再抱,守在榻前一夜。
第二天,喝了藥也沒好,太醫再來也是說著同樣的說辭,夏天起熱的人不多,娘娘若為心緒所致,只怕尋常藥難治。
謝宴看著瘦削的子背對著他,他過的地方,便覺指尖如同被火燒過一樣。
心中愈發慌。
“你喝些藥,有什麼別悶在心里,打我,罵我,怎麼樣都。”
卻依舊一句話也不說。
謝宴心中恐慌,他怕極了失去,生怕哪天他醒來,如夢里一樣,只留給他冰冷的。
哪怕只是高熱。
又熬過一日,還不見好,謝宴將藥喂給,說喝了也無用,臉白的如紙一樣,懶洋洋地倚在榻上。
謝宴忽然想起頭一天說過的花。
“你信不信,你將這些花送來這,就算我再去養,你讓人喊最好的花匠養,它們也還會死。”
如今就像他養的花。
謝宴抿,直的脊背在這一刻彎下來。
他半跪在榻前,將手在滾燙的臉頰上,抱住。
“我不讓人困著你了,你好起來,皎皎,東宮,皇宮,京城,你想去哪,咱們就去哪。”
似乎他的話真的有用,第四天,上的熱就退了些,謝宴高興的不行。
“再喝一點。”
蘇皎別開臉。
“外面的人太多了,晃得我眼睛疼。”
外面的人?
謝宴去,神頓住。
即將冊禮,他有別的事要忙,就算因為病著他每天待在這,也總有出去的時候。
他總有照顧不到的時候,這些人都是他的眼睛。
可若是——
“咳咳……”
蘇皎驟然捂著心口咳嗽起來,子如薄薄的一張紙一樣在他懷里,臉片刻就更蒼白了。
“疼……”
輕聲喃喃了一句,謝宴頓時心中一慌抱。
“我讓人傳太醫……太醫……”
“眼睛疼。”
這回的聲音更弱了,將眼闔上,又轉去一旁。
謝宴猶豫不過片刻,又咳嗽了兩聲,子在他懷里栗。
謝宴連聲開口,做出了第二次讓步。
“好,我讓人退走。”
蘇皎借他出去的空隙坐直子,繼而把那一碗藥,都倒進了花盆里。
本就懂醫,用些不傷的藥瞞過太醫,紊脈象,是最簡單的事。
可本就沒病,喝藥做什麼。
謝宴再回來的時候,已經又躺在了榻上,似乎沉沉睡去了。
明日便是冊禮,長翊已查到蘇惟的蹤跡,他是一定要在明天將人抓到的。
就算太子冊禮不要,這也是個很好的機會,將蘇惟和云家的網之魚抓住。
可一個人在此,又喊退了宮人,他總是擔心。
謝宴垂下頭。
“明日……我讓幾個宮來照顧你。”
“啪嗒——”
床邊的花瓶被反手推了下來,無聲的抗議。
“我只是擔心你……”
“你困得住我一時,能看住我一輩子嗎?”
蘇皎啞聲。
“你讓這些人留下,晃的我眼睛疼,太吵了。”
屋安靜,無聲的博弈。
他看著瘦削的子,總算闔上眼。
“好。”
當夜又留在這陪了一宿。
冊禮當天,他起的很早,五更天便要去宗祠,穿戴整齊,垂頭又去抱。
明黃的蟒袍穿在他上,玉冠束發,端的是俊奪目,可那雙眼里,卻只看著。
“很快,冊禮回來,病好,我帶你去江南。”
已問了冊禮是什麼時候,一定是想讓他帶著去江南的。
看著今天的神勁好了些,謝宴彎起角,對冊禮結束回來見很是期待。
三更天,東宮外亮起燈,儲君去參加冊禮。
他很是信守承諾,說讓人退開,這宮外便沒有一個人。
安安靜靜中,蘇皎驀然從床榻上起來,換好了裳,而后推開后窗。
東宮也是一片安靜,許多人都隨著謝宴去了宗祠侍奉,皇宮里更是人人都往宗祠和觀星臺的地方去,提前準備著冊禮。
蘇皎定定著屋,看了片刻,從枕頭下出火折子。
妝臺上,那是前幾天刻意讓人送來的桂花油,火折子引開,蘇皎一直站在屋,看火勢漸大,抓起包裹,毫不猶豫地從后門出了東宮。
作了宮裝扮,在人來人往的皇宮里并不惹眼,這回是真正一路暢通無阻,越過乾清宮,花園,貞度門,到了直門前——
“什麼人?”
“太后娘娘宮中的,允奴婢出去采買。”
垂著頭遞出去一個令牌。
今日是大日子,侍衛也沒仔細檢查,接了令牌看過就放行了。
蘇皎低著頭,起初還正常走著,到后來越來越快——
近了,更近了——
將出宮門,蘇皎眼神都亮了起來。
“刷——”
一道影攥住的手腕將帶去了一側。
蘇皎頓時心一驚。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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