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袁遠經歷了平生頭一回大起大落，心中滋味只有自個清楚，他這會倒是又沒臉沒皮起來，兀自捉了那只如玉一般寒涼的手，啞著聲回:“可不是？直地躺了一夜，好容易天亮了，你氣也沒了。”

紀嬋似笑非笑地了手腕，袁遠卻裝聾作啞的怎麼也不松開，心中覺著好笑，意味深長地開口:“方才你悔不當初，覺著當年就該接了白家的那份好意，可是當真？”

袁遠眼皮子驟然一跳，子微僵，而后滿不在意地，道:“白家那個小姑娘若是配了我，只怕膽子都要嚇破，哪有嬋兒這般得我心意？”

紀嬋清楚是這人慣上逞能的，喝了藥，又開始昏昏睡，眼皮子都慢慢耷拉下來，袁遠生怕又無聲無息的像方才那樣嚇他，時不時青蔥一樣的手指，沒話找話說。

許久，紀嬋忍地皺眉，聲兒噙著些散漫意味:“你今兒是當真準備在我這宮中住下了？”

袁遠對此不置可否，又了瑩白剔的指骨，半晌才開口，“紀嬋，我還是有些怕。”

“不若你再罵我幾聲吧。”

這宮里他自然是不好多待，紀煥真要怒起來沒人承得住，但紀嬋這樣的況，他只要離開一步就覺得心下不安。

紀嬋一愣，旋即被這話氣得笑了起來，睡意也散了些，索睜開了眼，問:“你這話說的，我何時罵過你？”

提這等奇怪的要求，這人怕不是腦子不正常了？

袁遠頓了頓，道:“我曾見你罵過安武侯世子，聲音好聽極了。”

驕橫得像帶了刺的玫瑰一樣兒，字句犀利聲音卻沒什麼力道，罵起人來都帶著一子居高臨下的散漫慵懶，那安武侯世子聲都不敢吭一下，卻還惡人先告狀，諷刺完就暈在了隨行宮的上。

當時那場景，當真是有趣極了。

紀嬋聽了他這話，頭一回生出了些無力，子微，腹中依舊殘留著灼熱之，并沒有接男人之前的話，反而問起另外一件事，“你方才哭了？”

聲兒有些遲疑，想來也是覺著哭這個字眼和他是萬萬不搭的。

袁遠重重地了手掌一下，面不改地否認:“自然沒有。”

紀嬋于是輕嗯一聲，沒再開口了。

妙嬋宮一片寂靜，時間漸漸流淌，不知什麼時候，天空上蒙著的那塊巨大灰幕被一雙大手猛的撕開，遠邊兒太出了個頭。

紀嬋這下是真的有些耐不住翻了個，眼皮子都耷拉下來，卷翹的睫低低地垂在眼皮子下方，像柄小扇子一樣整齊地落著，“你不是已在回國的路上了嗎？這般趕回來可有何影響？”

“不礙事，等你子養好了，再帶你一道回。”

紀嬋眼睛又睜了條，沒理會這人的胡言語。再怎麼說也是大燕公主，哪有在晉國出嫁的道理？

手指尖微涼，捉了他溫厚的大掌在一側臉頰上，男人目驟然幽深，手掌上常年習武而磨出的老繭蹭過細的，驚得他脊背直，子繃。

他們從未靠得這般近過。

“別吵，有些困，肚子疼。”

就這麼算是敷衍的一聲兒，因著那顆甜棗著實甜到了心里去，高傲到天上去的男人竟就真的噤了聲，只那只手半分沒有開，愣是枕了足足兩個時辰，直到太升到正中，他才輕手輕腳起去了書房。

胡元對這位皇太子算是悉，見他來了，不急不慢地迎上去，笑得恰到好:“皇上正在理政務，太子有何事，老奴先進去通報一聲兒。”

袁遠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倒也真的沒再往前了。

旁人不知道他們兩的關系，胡元卻是從小跟在紀煥邊，與他沒打道，哪回他進去還需要通報的？晉國的軍機要地，他紀煥不也是說闖就闖的？

不過是昨夜他急了些，說的話也不算客氣，這人了，替主子出口氣呢。

書房中，紀錦繡被五花大綁著跪在地上，不過一夜的功夫，上已沒了完整的地兒，神也算不上好，滿臉憔悴，上布著麻麻的咬痕，看上去目驚心。

不過兩月，從高高在上的錦繡郡主到犯上作的階下囚，這是自己選的路，不過如今心之人已死，心也枯了灰，上的疼痛折磨倒越發麻木了。

紀煥手里捻著紫檀手釧，一顆顆轉著手里的珠子，半晌才抬了眼皮看，問:“說還是不說？”

紀錦繡目渙散，抬眸看著自己這個表弟，像是頭一回認識一般，片刻后才低低地笑，搖頭道:“我說了皇上不也還是不信？”

“這倒也是。”紀煥點頭頷首，面鷙森寒，“當初左將軍府的殺令是父皇下的，你錦繡郡主三十多年的榮華富貴，錦玉食也是父皇給的，你若當真有那樣的骨氣拒絕這一切殊榮恩寵，也還算是有骨氣，能人高看幾眼，可你一邊了這份待遇一邊自視清高，這吃里外。”

紀錦繡膛起伏幾下，最終也沒有說什麼，自從趙謙死后，便一直是這副模樣，不言不語的就連用刑的時候也不多吭一聲。

“沒有撬不出來的話，只是打得不夠狠罷了，此人就給孤吧。”袁遠從外間走了進來，笑聲清寒。

紀煥皺眉，將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眉心舒展開來，問:“無大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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