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小人,做戲如斯。
夜漸漸的深了,有若實質的濃黑如同墨遍撒四,萬籟俱寂之時,似乎這京都的萬家燈火已熄,人們皆夢鄉一般。
陳鸞漸漸出了神,心想也不知到底有多人如他們現在一樣,連夜挑燈,商謀,愁眉不展,觀去向。
而此時的八皇子府,又該是怎樣一副歡呼作樂的景象呢?不過依那男人清冷孤高的子,只怕也不會熱鬧到哪兒去吧。
燭火啪嗒一聲跳響,陳鸞眼前模糊的景象慢慢變得清晰,陳申與康姨娘并肩行至門口,踏過門檻,消失在無邊夜里。
畔的笑容頓時真實了許多。
亙長的沉默過后,老太太手中轉著絳黑的佛串,重重地嘆息一聲,睜開了眼,問:“郡主把你母親之事都說與你聽了吧?”
陳鸞頷首,如實道:“說了。”
老太太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手里頭握著嫡孫的手,母親卻因鎮國公府喪命。
父親偏寵庶出一家,這孩子便只能靠在羽翼下生存,只是殘老軀,不知還能護到幾時。
這樣一想,老太太又覺著那日給郡主府送帖子這事做得也不全然是錯得離譜。
雖對不起另外三個孫兒,可國公府得皇上親自賜婚,與郡主結姻親之好,更上一層樓之余,心底也是門清,錦繡郡主若是了國公府,自然不會打虧待陳鸞。
“你父親不著調,真真切切負了你母親,這麼些年,祖母曾多次勸他,那康姨娘能為了一線生機拖他去死,未必沒有第二次與第三次,可……”
可一向貪生怕死的陳申在這事上卻一直不聽勸,也不知康姨娘使了什麼招數,吹的又是什麼枕邊風。
陳鸞睫微,乖巧溫順,不置一詞。
老太太接著道:“你也別怪他。”
陳鸞難得沒有答話,只是低著頭,小臉上布著一倔意,瞧起來自是楚楚可憐之態。
自己對陳申早已絕,自然談不上什麼怪與不怪,只是替母親到不值。
沒有資格替母親原諒他。
誰都沒有資格。
老太太眼觀眼心觀心,見狀也不由得沉默了一會,低了聲音道:“這等事不論是非,你年齡尚小,等長大了便知。”
“天下男子,莫不是喜新厭舊之輩,娶妻娶賢娶貴,納妾納納,人間的斗爭與爭風吃醋,男人都是看不明白真相的,他心中歡喜誰便下意識偏幫了誰。”
“你再有理也都了無的放矢。”
陳鸞抬眸,雪白的手腕上搭著的珊瑚如一樣,白與紅的織驚心魄,就連侵的皎皎月也自慚形穢。
老太太從未與說過這樣的話。
今日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老太太無聲地笑,頗有些語重心長地道:“能在中理智冷靜,收放自如的才能算是贏家,高門貴族莫不如此。”
回清風閣的路上,丫鬟提著的燈極穩,一行人參差不齊的腳步聲回,這回再路過玉閣與梨花軒時,屋里的燈全都熄了,一點亮也沒有。
第二日一早,老太太穿著誥命朝服了宮覲見皇后娘娘,滿京都的貴族都在觀,他們自然知道國公府老夫人宮為的是什麼事。
那位名東京都的國公府嫡,未來歸屬到底如何?
明蘭宮中,皇后一富貴宮裝,雍容大氣,儀態萬千,對老夫人的心思了若指掌,面上卻是裝作不知,賜座賜茶之后,笑著開口,問:“老夫人今日怎的有空宮陪本宮品茶?”
老太太來時一路心中默念著說辭,到底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當即附和著笑道:“不瞞皇后娘娘,老今日前來,是有事相問,實在是不知如何行事,還請娘娘解。”
皇后無子,膝下只有一,便是三公主紀嬋,但饒是如此,皇后之位卻坐得穩穩當當,皇帝對其信任不疑,深得帝寵。
廢太子紀蕭生母早亡,自小就被抱在皇后宮里養著,這麼多年下來,自然是有的。而八皇子紀煥出比不得紀蕭,是這幾年在朝堂初頭角后才了皇帝的眼,將他記在皇后的名下。
孰輕孰重,想必皇后心中早有定奪。
皇后輕抿了一口香茶,齒生津,香氣四溢,有些愜意地瞇了瞇眼,聲道:“老夫人但說無妨。”
老太太斟酌著措辭,皺著眉道:“當日娘娘親自指婚,將老孫許給太子殿下為正妃,可……可……”
接下來的話沒有明說,意思卻十分明顯。
太子已廢,總不能我孫嫁過去一起蹲牢底吧?
明蘭宮中燃著西域邊國進攻上來的奇香,雜著清冽的茶香,竟更多添了幾分威嚴之,皇后的表意味不明,老太太心底突然打起了鼓。
“本宮親口賜婚,更改怕是不能了。”默了許久,皇后皺起眉頭,聲音中已有淡淡的不悅之意。
老太太頭上突然冒出了冷汗,拄著拐杖巍巍起,陡然跪在冰冷的大殿之上,抬眸著坐上端坐的人,渾濁的老眼里簡直要淌出淚來。
“娘娘,國公府子嗣凋敝,只有這麼一個嫡……”怎麼能眼睜睜看著跳火坑?
漸漸的說不下去,因為皇后掩笑出了聲,只是笑意清淺不達眼底。
“老夫人多慮了,陳鸞與本宮的嬋兒好,這孩子也算是合本宮的眼緣,本宮自然不會害了。”皇后的聲音溫和婉,如清風拂面明月皎一般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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