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那嬤嬤也算是瞧著陳鸞長大的,這會聽了流月的話,再看看陳鸞的臉,也是眉頭一皺,有些心疼地道:“姑娘莫急,老太太只是想問姑娘一些話,問完了姑娘就可回來歇著了。”
陳鸞笑著頷首,輕言慢語道:“自小的病了,我無礙的。”
這時外頭的雨勢減小,但斜風作祟,裹著針尖一樣的春雨,如同跗骨之蛆,陳鸞一步步走著,擺被雨浸,等走到梨花軒時,都泛著虛弱的白。
康姨娘與老太太都在。
一個哭得梨花帶雨,眼下紅腫了一圈,一個面嚴肅,暗含憂心。
陳鳶還在床榻上躺著沒有醒來,流月收了傘,扶著走到里屋。
隔著層層床幔,陳鸞只是朝里瞥了一眼,就默不作聲轉了視線,朝著老太太福了福,恭聲道:“鸞兒請祖母安。”
康姨娘還在一旁看著,老太太的語氣算不上溫和,哪怕看到陳鸞的擺還在滴著水,也僅僅只是掀了掀眼皮。
“祖母問你,你二妹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早上出去時還好好的,回來怎麼就了這樣?”
陳鸞垂下眼瞼,似是在想什麼,好半晌沒有開口回答。
老太太用拐杖敲了敲地,咚咚的響聲回在屋子里,臉上現出濃重怒意來,“你二妹妹邊的丫鬟清灣,還是從我院子里出去的,到底犯了什麼事,讓你連我的面子都不顧及,急匆匆就毒啞了?”
被嬤嬤扶著起,走到陳鸞跟前,沉聲道:“鸞丫頭,你我太失了。”
陳鸞訝然抬頭,兩汪清澈澈的眸子里滿是錯愕,狠狠皺眉,問:“清灣啞了?”
在南王府時還是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啞了?
難怪老太太這般氣惱。
康姨娘臉上還蜿蜒著幾道淚痕,胭脂化開,聲聲哽咽,“大小姐,南王府的人將鳶兒送回時,只說是落水所致,對此緘口莫言,可鳶兒一向怕水,見了池子就躲,好端端的,怎麼就……就突然落水了?”
不等陳鸞接話,又朝著老太太哭,險些背過氣去,“老太太,妾卑賤,但鳶兒就算是庶,也是您的親孫啊!”
“求老太太做主!”
陳鸞目一冷,聲音生蘊著怒氣,“聽姨娘的意思,難不是懷疑我推二妹妹落的水?”
果真是人善被人欺,一個姨娘都可以隨意質疑府上唯一的嫡姑娘,傳出去,在這府上可還有一丁點正經主子的樣?
康姨娘咬咬牙,對此避而不答,反而跪在了老太太的跟前,狠狠磕了幾個響頭,道:“求老太太給鳶兒做主,無論如何,總該查清楚事始末,將幕后害人者繩之以法!”
最后那四個字,康姨娘咬得極重,明顯意有所指。
咬定了就是陳鸞所為,反正現在無一人可證陳鸞的清白,這罪,怎麼也不能自己兒白了!
誰管是不是陳鸞做的,只要老太太這樣認為,那就是真相!
陳鸞險些被氣笑,晶瑩亮的指甲深到細的掌心里,想起前世今生,被這兩人百般算計陷害,到最后一無所有,連命都保不住。
怎麼害人時,就不想想這四個字呢?
尖銳的痛讓理智回歸,陳鸞眉心一片寒霜,跟著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自然不可能因為康姨娘的一面之詞就給嫡孫定了罪,只是到底也是不滿的。
若不是心中有鬼,為何要急匆匆將人毒啞?
“鸞丫頭,祖母問你,你如實回答,鳶兒落水一事,與你有沒有干系?”
老太太頓了頓,而后沉聲道:“改日我去南王府走一遭,若不是你干的,今日就無人能在你上潑一滴臟水!”
換而言之,若是干的,說謊也逃不。
陳鸞十指微,而后了擺跪下,字字篤定:“祖母,二妹妹落水,與鸞兒無關。”
老太太一雙渾濁的老眼如鷹,能悉人所有的心思,深深地看了陳鸞許久,而后疲憊地擺擺手,“罷了。”
老太太這一聲罷了出口,康姨娘的面就變了,跪著幾步挪到老太太的跟前,握著老太太捻著佛珠的手,聲淚涕下,“老太太,您瞧著鳶兒現在這副昏迷不醒的模樣,難道就一點兒也不心疼嗎?”
“大小姐是您孫,鳶兒也是啊!”
老太太被鬧了一下午,人老了本就力不濟,這會火氣上頭,一把將甩開,怒聲道:“老婆子我何曾說過不管?”
“你倒是說說,這事該怎麼管?”
康姨娘愣了愣,而后頭緩緩低下,聲音卻一字不落傳進了在場所有人耳中,“若真與大姑娘無關,為何那唯一一個證人清灣都被毒啞,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大小姐從小縱,卻對您十分孝順,可這回,明知清灣曾是您邊伺候的人,仍義無反顧毒了那丫鬟,將人證證皆毀了啊!”
梨花軒里一瞬間靜得能聽見針落的聲音,外頭雨淅淅瀝瀝地下,屋里人各藏心思。
陳鸞原是跪著的,這會卻緩緩站了起來,一張玉白的芙蓉面被氣得染上霞紅,掩在繡著海棠紋寬袖之下的素手松了又,險些咬碎一口銀牙。
“今日我總算見識到了姨娘口噴人的本事。”
轉而面向老太太,纖長的睫上盈盈掛著一顆淚,落不落我見猶憐,聲音里帶著濃重的意,“姨娘問我要一個代,我倒要問問姨娘,該怎麼給三公主一個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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