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師趕跑過去，他這邊又是一陣忙，而兩府帶來的府衛也漸漸起來，咳嗽起此起彼伏。

蕭長珩了眉心，傳令下去安排人帶端王府和齊王府的幾百號人就近安置，進行隔離分診。

幾百個府衛這會兒也沒了主意，又害怕染病無人治療，倒是都老實聽安排。

守城軍跟其他地方一樣，也配備了專門的醫師隊伍，雖是人手缺，卻仍迅速分出一隊人馬，有條不紊地為數百府衛登記癥狀、分發藥包。

幾個醫仙谷的弟子手持銀針穿梭其間，見到咳嗽不止的便當場施針制，藥們提著陶壺挨個灌下溫好的藥湯，作麻利得仿佛早已習慣這種混。

“王爺，這些人如何安置？”守城將領低聲請示。

這邊的醫師肯定是不夠用的，已經有人去別借調人手，但因為涉及到兩位親王，如何還是要聽攝政王親自指示。

“按疫區分流，輕癥者集中到西營，重癥者送東營。”

蕭長珩聲音冷淡，“若有人鬧事，直接捆了扔進黑帳，沒有例外。”

“遵命！” 將領心領神會，這一句“沒有例外”專門指的就是端王和齊王。

待他領命退下，蕭長珩轉朝城走去。

街道上彌漫著藥草苦的氣息，沿街的屋檐下掛滿了避疫草藥包，在風中微微晃。

雖是瘟疫肆，但百姓的恐慌竟比預想中了許多——醫仙谷的醫師在各搭了臨時藥棚，玄門弟子舉著銅鈴挨家挨戶提醒服藥，就連街角的乞丐都裹著府發的麻布，蹲在火堆旁咕咚咕咚灌藥湯。

蕭長珩一路走一路看，心中稍定。

正如傳令所言，染疾者雖十之有九，但并沒有出現大規模歿亡的況，甚至最先一批服了專屬湯藥的患者已經有人開始恢復，得益于此百姓剛剛冒頭的恐慌氛圍也沒有蔓延開去。

轉過一條長街，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蕭長珩腳步一頓，只見一群百姓正圍著一輛青布馬車，車上堆滿藥包，四周有守衛看管。

車旁立著個著樸素宮裝的子，正是長安公主蕭悅筠。

“莫！按戶籍排隊，每戶領三包藥！”聲音清亮，手中握著一卷名冊，指尖沾了墨跡也渾然不覺，“你家六口人？拿六包去！這位大娘，你這小孫子才幾個月大吧，藥量減半，切莫喂多了！” 百姓們聞言紛紛應聲，隊伍有序地緩緩前行。

蕭悅筠又轉頭對后的侍道：“阿碧，去通知西街藥棚再送些捌號藥包來，這邊不夠了。”

侍匆匆離去，又蹲下，扶起一個踉蹌跌倒的老婦：“婆婆小心，我扶您去那邊坐著喝藥。

蕭長珩靜靜看了片刻，心下了然。

看這練的程度，想來是瘟疫剛起時就已領了避疫符，出來幫忙了。

他正要上前，卻見蕭悅筠忽地站起，目銳利地掃向人群后方：“那個穿灰衫的！你領過兩次藥了，當我看不見麼？疫病當前，多貪一包藥便是害人命！” 被點名的漢子臉漲紅，著脖子退了回去。

“皇叔？”蕭悅筠一轉頭瞧見蕭長珩，怔了怔，似在遲疑是該過來行禮還是繼續發藥。

蕭長珩擺了擺手示意先忙，蕭悅筠心領神會，當下也不再糾結，又繼續忙碌起來。

但手上一邊發著藥又想起什麼，轉頭道： “皇叔且先稍候，我有要事跟您商量。”

蕭長珩微微頷首，四下看了一圈，正見公主府的下人忙著從馬車上卸下裝藥包的麻袋，便抬步走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那傳信的侍回來，蕭悅筠讓接替自己發藥包，終于有空一回頭，就看見一向令人聞風喪膽的攝政王，正挽著袖跟府上的伙計一起卸貨。

蕭悅筠瞪大眼睛看了片刻，心頭慨著走了過去，輕喚一聲： “皇叔。”

蕭長珩隨手將最后兩大包藥卸到地上，這才轉頭看向，一邊整理著袍袖一邊道： “嗯，什麼事？” 蕭悅筠將名冊翻到后面空白，又出現一張寫滿字的紙，直接撕下來遞給他： “這是我先前遇到的狀況，想著可能還會有其他地方有同樣的況，便寫了這個想著一會兒差人傳給皇叔，正好您來了。”

蕭長珩接過，只見紙上麻麻寫著蠅頭小字，原來是民間有人質疑這些組織隔離診治發藥的人，是不是真正由府派來的，還試圖煽鬧事。

蕭悅筠當場扣押了鬧事的人，向不明真相的百姓解釋清楚，妥善安了百姓的緒，又把這些經驗寫了下來，想著若是有其他地方也發生了同樣的狀況，可以用來參考。

蕭長珩快速掃完紙上的容，贊賞地看了一眼：“做得不錯，借筆用一下。”

他從蕭悅筠手中接筆，在下方寫了一行批注，簽上自己的名字，吩咐隨行的待衛： “把這個給南征，讓他遇到同樣況就參考這個方案理。”

蕭悅筠有些愣神，言又止，看到蕭長珩投來疑的目，又垂眸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蕭長珩看出有心事，開口道： “可是在應對疫過程中還發現了什麼問題？有話直說便是。”

“那倒不是……”蕭悅筠遲疑道，“只是沒想到皇叔……會如此重視我的意見。”

蕭長珩挑眉： “你的意見合理又有效，理當如此。”

蕭悅筠眸微，沉默了片刻，輕聲開口道：

“但若今日看到這頁紙的不是皇叔，只會覺得我做得多余，甚至……” 沒有再說下去。

蕭長珩面卻頓了頓，忽地明白了真正想表達的是什麼，一時間沉默無言。

“我先去忙了，皇叔請自便。”

蕭悅筠看了眼排隊領藥的百姓，朝他微微施了一禮，轉又忙碌起來。

蕭長珩著直的背影，目變得有些悠遠。

端王和齊王若有蕭悅筠三分擔當，也不至于鬧到城門口，讓人看皇室的笑話。

可在端王和齊王那些人眼里，長安公主只因是個子，的才華便只能是茶余飯后的消遣，的能力和抱負只配給他們錦上添花。

的意見……們的意見，從來都不重要。

甚至若他們覺得們的見解超出了自己的預期，反而會心生不滿挑橫撿豎，將們打下去，然后再將果據為已有。

何等傲慢。

而造這一切的，是無數個端王和齊王……還有皇兄。

蕭長珩靜靜地看著眼前忙碌卻有序的景象，終是緩緩嘆了一口氣，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