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即天皇的居所。

事實上，看所與江戶城的差別，就能明顯地到幕府時代下皇家的弱勢。

說得簡單直白一點，所就只是一個大一點、豪華一點的公園。

東西寬700米，南北長1300米，面積達到11萬平方米。

面積看著不小，可防能力著實堪憂。

莫說是三之丸、二之丸、本丸的梯級防了，連護城河、櫓等最基本的防設施都沒有，就只有一圈圍牆——而這圍牆還不高。

隨便搭一把稍長的樓梯，就能輕鬆翻過所的圍牆。

簡而言之，二者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同江戶城相比，所真的就只是一個大號的公園。

在“如何保衛京都”這一件事兒上，青登（京畿鎮使）與松平容保（京都守護職）一直有著非常明確的職能劃分。

當初，在特設這兩項職務時，德川家茂便對“京畿鎮使”與“京都守護職”的權責做出了相當清晰的規定。

前者負責鎮守京畿，並且維護京都治安。

後者負責監視西國，並且保衛所。

換言之，所不歸青登管。

京都是這樣的，青登只要全心地鎮守京畿，維護京都治安就可以，可是專門負責保衛所的松平容保要考慮的事就很多了。

松平容保乃幕府忠臣，他對幕府的忠誠是毋庸置疑的。

可在效忠幕府的同時，他同樣很尊敬朝廷。

勞苦功高，外加上這畢恭畢敬的謙遜態度，故天皇一直很青睞松平容保，視他為僅有的能夠信任的件之一。

“八月十八日政變”前夕，對長州的獨斷專行深厭惡的天皇，也是先把“帶詔”給松平容保——正是多虧了這份“帶詔”，青登等人才得以擁有“驅逐長州”的大義。

天皇對松平容保的信任，可見一斑。

對此，後者一直是銘五。

為了予以回報，他特地從會津軍中遴選出兵悍將，將其部署在所外，力圖讓所為全京都最安全的地方。

松平容保與所的特殊關係，使得他在市井間多一稱號：“王城的守護者”。

自“八月十八日政變”以來，朝廷一直很沉寂，沒啥大靜，不再像長州擅政時那般上躥下跳——而這，都有賴於天皇的“無為而治”。

現任天皇的政治立場是一以貫之的——維持現狀。

他並不敵視幕府，倒不如說，他還很歡迎幕府。

他無意改變“祭則寡人，政由德川”的傳統，只想繼續做一個“無憂無慮的木偶”。

然而……他樂得清閒，卻不代表朝廷的其他人都是如此。

每當天下，野心家們就會如雨後春春般冒出——此乃世間常理。

就在今夜，一個看似平平無奇的夜晚，一道道黑影徑直奔向所……！……

……

巖倉視——朝廷諸卿中有的能人。

每當談及此人，其評語總是相似的——手腕夠！心腸夠狠！

當初，幕府發出“公武合”的提議後，一石激起千層浪，在朝廷中引發巨大的轟。

是時，長州掌控了朝廷。

在長州的影響下，朝廷諸卿激烈反對“公武合”，瘋狂囂。

什麼“將軍不配娶公主”、什麼“高貴的公主豈能遠嫁蠻荒之地”……各種各樣的荒誕言論，不一而足。

唯有巖倉視等極數公卿審時度勢，敏銳看出“公武合”符合朝廷的利益。

為了促“公武合”，他忙前忙後，親力親為，幹了不髒活、累活。

對於那些不同意和親的公卿，巖倉視親自與他們面談，或是施以賄賂，或是直接以“貶謫份”相威脅。

在巖倉視的兼施下，連與和宮訂了娃娃親的有棲川熾仁親王都屈服了。

孤立無援的和宮再無幫手，走投無路，只好答應了這門親事。

因為巖倉視的做法太過卑鄙、冷，所以被世人稱為“壁虎”，並且一度被尊攘志士們視為國賊。

最終，事實證明，巖倉視的行是正確的。

他以“和親”作籌碼，向幕府施加力，迫使幕府做出妥協。

外困之下，幕府被迫答應了巖倉視提出的絕大部分條件。

就結果而言，他確實是為朝廷掙來不利益。

“促公武合”是巖倉視首次在世人面前亮相，展現了捭闔縱橫的傑出手段，以及傑出的政治眼。

比起不統、只懂得詩作賦的其他公卿，他確實是出類拔萃的人傑。

和宮啟程東下後，他以隨從的份一併往之——正是在這段時間，他與青登相識。

隨後沒過多久，他離開江戶，回到京都。

不久，他遭“八月十八日政變”的波及，被迫卸居。

再之後，就沒有他的訊息了。

今日今夜，此時此刻，但見他領銜著一群親信，直撲所！

他們的目標，是位於所西側的宣秋門。

宣秋門——此門也被稱為“公家門”或“唐門”，是親王、公卿或被許可上殿的將軍及諸侯進宮的第一道大門

不消片刻，造型華麗的宣秋門已然映他們眼簾。

然而，卻未見到本應守護於此的會津軍士。

巖倉視不慌不忙地邁步向前，移至唐破風的下方，仰頭大喊道：“是我，巖倉視！快開門！”

【注·唐破風：日本傳統建築中常見的正門屋頂裝飾部件，為兩側凹陷，中央凸出弓形類似遮雨棚的建築。外型類似中國的抱廈。】

話音落下後，便聽“嘎吱吱”的一陣聲響——竟見宣秋門緩緩開啟！巖倉視昂首向前，邁過門檻，隨後便見著一名頂盔摜甲的年輕武士——此人正是負責保衛宣秋門的會津軍將領。

巖倉視跟他對視一眼，相互點頭示意。

武士說：“請抓時間。”

巖倉視淡淡道：“這是自然。”

隨後，他不再多言，領銜一眾親信直奔所深。

這時，其後的某名親信稍稍加快腳步，難抑激地對他說：“巖倉大人，一切都如您所計劃的那般發展！我們不費一刀一槍就闖所！”

巖倉視勾起角，出意味深長的笑意，隨後緩聲唸誦出《六韜引諺》中的名句：“‘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這世間的絕大部分‘忠誠’，都是因為‘背叛’的價碼還不夠高。”

方才，宣秋門的守將之所以開門，並無複雜的緣由。

巖倉視開出令他無法拒絕的鉅額款項，讓他充當應——就這麼簡單。

利他人——這是巖倉視在推“公武合”時，就已駕輕就的本領。

越是巨大的組織，就越容易出現紕，不時發生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故。

有時候，上級的用意是很好的——比如松平容保特地將軍中銳部署在所。

可層層執行下去後，就完全變了個樣子——比如巖倉視僅僅只是用“金錢攻勢”，就輕鬆收買了宣秋門的守將。

時世艱鉅，哪怕是會津軍中的英，也有許多人為錢所困。

“闖所”只不過是第一步，還遠遠未到能夠放鬆警惕的時候。

巖倉視重新板起面孔，沉聲道：

“依計劃行事！切記，作要快！一分一秒都浪費不得！”

此令既出，他們一行人立即分散開來，變作三人馬，各自奔向不同的區域。

今夜，他們共有三項任務要完——其一，劫走天皇。

其二，劫走皇太子。

其三，搶走“三神”。

甭管是誰，在瞧了這份“計劃清單”後，怕是都要倒吸一口涼氣。

強行劫走天皇、皇太子，並且還要搶走“三神”……此等行徑，乃古往今來的頭一遭！巖倉視將親自負責這三項任務中最為要的那一項：劫走天皇。

在辭居之前，他沒在所中走。

因此，對於所部的地形、建築佈局，他了如指掌。

不誇張的說，他哪怕是閉著眼走，也能輕鬆找到天皇的臥室。

所的佔地面積遠遠不如江戶城。

沒過多久，他們就如期抵達目的地。

只見有不近侍守候在天皇的臥房外。

眼見有不明人士靠近，近侍們登時愣住：“你們是什麼……”

未等此人說完，巖倉視後的親信們便一擁而上，將對方大卸八塊。

以有備打無備……殘忍的大屠殺開始了。

前後不過5秒鐘的時間，世界重歸寂靜……天皇臥室外的近侍被屠戮一空。

巖倉視面無表地推開門扉，邁步進。

接著，他就聽見淒厲的慘：

“你、你是何人？！”

臥室的中央，簾的後方，有一道人影在劇烈晃。

【注·簾：擋住天皇相貌的簾子。】

巖倉視靜靜地走過去，隔著簾對天皇說：

“陛下。請您稍安勿躁。”

“你、你是誰？！”

“陛下，是我，巖倉視。”

“巖倉卿？你、你怎麼……”

強烈的震愕令天皇無所適從，舌頭打結，暫時失去語言功能。

巖倉視懶得多言，開門見山：“陛下，京都已是龍潭虎，不可再待，請您移駕長州。”

天皇聞言，瞬間緩過勁兒來。

在聽見“長州”這一詞彙後，就像是心理影被，他不假思索地咆哮道：

“長州？朕絕不去長州！”

如此發言，如此狀況……天皇再傻也知道自己當前的境。

他顧不得其它，忙不迭地扯開嗓子，狼狽地尖道：“來人啊！快來人啊！護駕！護駕！！”

巖倉視見狀，滿面不爽地咂了下舌：

“嘖……本想對你溫一點，沒辦法了……”

說罷，他側過腦袋，向後的兩位親信使了個眼。

這倆人心領神會地向前，開簾，接著像拽狗一樣，將天皇拽了出來。

天皇苦苦掙扎，卻徒勞無功。

絕之下，他怒瞪巖倉視：

“事到如今，你們還不肯放棄嗎？！”

“長州已是日薄西山！不日就會覆滅！”

“即使將朕劫去長州，又有何用？”

面對天皇的批判，巖倉視啞然失笑——充滿譏諷之的笑意。

下一刻，他“哼”地冷笑出聲。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陛下，您說得不錯。”

“如今的長州，確實已如風中殘燭一般。”

“若保全功名富貴，還是儘早投靠橘青登為妙——就像您麾下的那幫酒囊飯袋一樣”

“可是，在我看來，這世間有著比‘功名富貴’還要重要的東西。”

“‘建立一個我理想中的天下’——這就是我的大志！”

“橘青登不值得信任。”

“我不認為橘青登想要的‘天下’，跟我想要的‘天下’，是一個‘天下’！”

“因此，與其向橘青登搖尾乞憐，我寧願同長州一起戰到最後一刻！”

語畢，他手探懷，出一張溼噠噠的棉布——下一霎，他傾向前，用這塊棉布堵住天皇的口鼻。

剛剛還在劇烈掙扎的天皇，轉眼間就作一灘爛泥，需要兩個人去抬才能勉強搬其軀。

巖倉視一邊收起溼布，一邊冷聲道：

“把他裝進轎子裡。”

親信們應和一聲，隨後作暴地將天皇塞一早就準備好的轎子之中。

雖然過程有些暴，但結果很圓滿——他們功抓住天皇！“我們走！”

巖倉視擺了擺手，旋即率領眾人沿原路返回。

他們急匆匆地趕回宣秋門，等待其他兩路人馬的捷報。

不一會兒，一陣足音傳來——巖倉視循聲去，認出這是去劫持皇太子的隊伍，故快聲問道：“睦仁太子呢？”

為了彰顯皇家的特殊，日本皇室的男丁基本都“x仁”。

現任天皇名“統仁”，皇太子名“睦仁”。

睦仁皇太子今年只有13歲，還是一介年。

巖倉視話音剛落，對面就立即傳來興的回應：“抓到了！在轎子裡！”

對方一邊說，一邊手指向隊伍裡的那頂轎子。

巖倉視點了點頭，面滿意之：“很好！現在就差‘三神’了！”

三神——即天叢雲劍、八尺瓊勾玉、八咫鏡。

據說是天孫降臨時，天照大神授予瓊瓊杵尊並由日本天皇代代繼承的寶。

這三件神，千年來一直被當作日本皇室的信，被視作日本皇權的象徵，類似於中國的玉璽。

不過，有傳言說，這三件神早在安德天皇跳海自盡時就全部失傳了，目前流傳下來的“三神”全都是贗品。

事實如何，已難以考證。

不管怎樣，在世人的約定俗之下，“三神”在日本皇室中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是必須要搶到手的重要事。

巖倉視焦急等待，頻頻長脖頸，以期瞧見那支去搶“三神”的隊伍。

沒想……“三神”沒看到，倒是先聽見嘈雜的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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