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芷寧聽到顧承的這句話, 不由自主心頭一，再下意識看向秦北霄，他面無表, 好似就只當聽到了旁人的一句閑語, 剛才那一道令發冷的目也消失了，似乎就從未存在過。

或許是察覺到了的視線，秦北霄偏過頭, 烏沉沉的眼眸中沒有任何波瀾起伏, 也未看一眼，而是徑直略過, 轉向顧熙載, 道：“既滿意，親事可不就得早日辦下, 免得夜長夢多，那秦某也祝願兩位新人以後事事得償所願。”

得償所願四字，特意放慢，真像是祝福。

沈芷寧臉瞬間一白, 低頭掩著，袖中的手扣了手心，疼痛陣陣傳來以刺其清醒。

清醒點, 沈芷寧，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他將過往風輕雲淡抹去, 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一派輕松地祝福你與他人，這才是放下，他放下了，你也該放下了。

隨後, 秦北霄就與顧承走了。

顧熙載嘆了口氣，轉目落在沈芷寧上，落在了手指垂落時、那的幾道褶皺，以為被秦北霄嚇到了，想了會兒，道：“你莫怕，秦大人說話一向如此。”

沒怕。

沈芷寧想，怎麽會怕秦北霄，所有人都怕他、也不會怕。

是不知該怎麽面對，面對這想了三年的人，面對這被違背諾言、可以說是拋棄的人，以他的子，應當是恨極了。

來京都前，想的是不知該怎麽面對他的怒火與恨意，當初連他的輕微冷淡都接不了，如今又該怎麽接。

可來了京都後，發覺，比怒火恨意更難接的，原來是他的放下。但應該要接的，要時時刻刻警醒，不能打擾，不能逾越，不能再想了。

眼下，沈芷寧也只是笑著嗯了聲：“明白的，逗留夠久了，我先去拜訪顧老夫人與顧大夫人了。”

由周嬤嬤引路，顧熙載與沈芷寧一道走著，過了這片碑林，二人道別。

沈芷寧再繞過幾道抄手走廊，就到了主院，院門口早有丫鬟婆子迎著，看見周嬤嬤的影，對裏頭的人道：“去稟告聲，沈家小姐來了。”

消息傳至堂屋，顧婉婷替顧老夫人倒茶的手略一頓，下眼中緒，嘀咕了一聲：“等了這般久，現在才來，一點規矩都沒有。”

在旁側顧大夫人寧氏聽罷，心中早有怨言、此時更是燥意叢生，眉頭微皺。

是真不知老夫人是怎麽想的，那可是挑給熙載的妻子，多家好閨秀不選，連明家都明裏暗裏提出聯姻的意思，結果偏偏挑中了這沈家的兒，什麽份什麽地位都沒有，以後在場上幫不上熙載半分，指不定還得他們顧家幫襯，哪比得上那明家小姐？

這老夫人是當真糊塗了！

本還以為就算份地位低，好歹也是個知禮的，沒想到這會兒子才來，讓長輩等了這麽久。

既然來了，那就瞧瞧吧。

這般想著，雖皺著眉，卻也端正了子，眼神投于大門，周嬤嬤先進屋，其後的子隨腳跟來。

進屋的那一剎那，本還有些細微響聲的屋是一片靜寂，衆丫鬟婆子眼中自是驚豔閃過。

沈芷寧不知衆人所思所想，按著規矩請安：“芷寧見過顧老夫人與顧大夫人。”

未經允許，沈芷寧也沒有起，直到顧老夫人開口道：“起來吧，好孩子，先坐。”沈芷寧聽罷，這才坐在了一旁，也看到了站在顧老夫人邊用視線毫無顧忌打量的一名孩。

想來是顧家的那位嫡小姐顧婉婷。

沈芷寧忽視了這道讓極為不舒服的視線，認真聽顧老夫人說話：“昨日剛來京都，今日就來拜訪，你有心了。”

沈芷寧還未開口說話，就被顧婉婷截了話頭：“祖母，這親事在這兒，沈家姐姐能不用心嗎？”

這話說的，滿是惡意。

顧老夫人沉下臉：“胡鬧！說的什麽話！還當是人隨口說的話，沒半點規矩，去跟沈小姐賠不是！”

顧婉婷被呵斥地頓時紅了眼眶，看向鄭氏：“娘親……”寧氏也是心疼極了，兒說的話哪裏不對了，只不過是將心裏話說出來罷了，這老夫人怎的就知道偏向外人。

“喊你娘有什麽用，是你自個兒說錯了話、做錯了事，不認錯，還任由你錯下去釀大禍嗎？”顧老夫人拍下桌案道。

顧婉婷哪見祖母對這般兇過，淚珠子一連串掉下來，帶著氣走到沈芷寧邊：“給沈家姐姐賠不是了！”

哽咽說完，就沖出了屋子。

寧氏心疼嘆氣，再看向沈芷寧，眼中已極是厭煩。

“婉婷年紀還小，口無遮攔，我以後會好生管教，”顧老夫人緩和了語氣對沈芷寧道，“我常與你祖母通信，說你是個好孩子，如今見了，確也如此，你祖母近來子可怎麽樣？”

“祖母子一向好著……”

沈芷寧與顧老夫人就著祖母聊了下去，而全程鄭氏就未給沈芷寧一點好臉，要麽黑著臉，要麽不說話，直到沈芷寧要走了，鄭氏也未正眼瞧過。

“那顧大夫人，怕是厭極了小姐，這來了此，偏生一句話都未與小姐說，就連小姐與請安、告退，也不曾搭理一句……”待出了這間屋子，雲珠替沈芷寧抱不平，著聲兒道。

話還未說完，就被沈芷寧打斷了：“口無遮攔，這裏是顧府，說的什麽話。顧大夫人是長輩，我們沈家又是欠顧家的，顧家這樣的人家，嫡子的親事對其毫無幫助，作母親的心裏本就不好，今日這般，也是正常。”

沈芷寧嘆了口氣，就怕今日是因為顧老夫人在場，收斂了不，以後若沒有老夫人，不知道會怎樣。

也不多想了。

隨後就由婆子帶領著出顧府。

然而，方走到快出大門的一白石小道上，未走幾步，沈芷寧覺到腳底踩到了什麽東西，一，整個子往旁側倒去——

雲珠趕忙去扶：“小姐！”

沈芷寧的子失重，雖被雲珠扶住了，但腳踝又是一陣陣疼痛傳來，倒吸了一口涼氣。

還是扭到了。

那領路的婆子本一驚，想上前幫忙，但看清了白石小道上散落的幾顆珠子後，臉一變，連忙趁沈芷寧主仆不注意之時將珠子撿了起來才上前哎喲道：“沈家小姐小心，這春濃重，府裏不知多人在此摔著了，可傷著了？不如先回了屋子，老奴去請了大夫人與府裏的大夫來瞧瞧。”

沈芷寧搖頭：“無礙的，就快到門口了，上了馬車回齊府便可，今日已很是叨擾了，怎的還去打攪？”

那婆子佯裝嘆了口氣：“沈家小姐倒也不必如此，罷了罷了，那老奴先去回了夫人這檔事子，回頭定重罰打掃此的丫鬟。”

這大門也近了，無需這婆子引路，沈芷寧點點頭就放人走了。

然而，被雲珠攙扶到門口，就見齊府送過來的小廝正來回轉著，面焦急，這會兒子見出來，連忙上前道：“表小姐……這不知怎的，馬車的車軸好像壞了。”

雲珠急了：“這怎麽就壞了呢？小姐的腳又傷了，這怎麽回去……”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

沈芷寧輕皺眉，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腳。

若方才的摔倒還可讓那婆子蒙混過關，騙自己只是意外，如今馬車壞了，兩件事撞在了一塊兒，實在是不得不承認就是別人故意使的壞。

那婆子鬼鬼祟祟、遮遮掩掩，恐怕還就是顧府的主子幹的，替主子瞞著事罷了，如此想來，應當就是那位顧府嫡小姐了。

罷了，到底是欠他們顧家的，就當還一點人了。

沈芷寧開口道：“好了，你們二人也別吵了。反正齊家與顧家離得近，先走著吧，你再去看看能不能去租一輛馬車來？”

那小廝哎了一聲，跑開去租車了，雲珠猶猶豫豫，看了一眼顧家的大門：“小姐，我們不能借用一下顧家的馬車嗎？”

沈芷寧搖頭：“借不了。”

那顧家小姐這會兒子弄壞了的馬車，又怎麽會找不出理由來說借不了。

雲珠也明白了沈芷寧意思，氣極著嗓子道：“以後再也不來了……”說著，扶著沈芷寧下了臺階。

腳踝剛傷著，雖由雲珠扶著，可走了幾步後，還是痛得額頭冒汗。

沈芷寧呼了口氣，咬忍著痛，打算繼續走著，專注著腳下。

突然，一輛馬車停在了主仆的邊，沈芷寧意外擡眼，只見車簾一把掀開，秦北霄冷厲的臉出現：“上來。”

沈芷寧一愣，下意識道：“不麻煩了，小廝已經去租馬車了。”

“怎麽，沈四小姐到京第二日就來拜訪顧家，連顧家周圍街巷沒有租馬車的鋪子都沒有打探清楚嗎？”秦北霄眉眼微挑，角沁著幾分冷嘲，“上車，我不想說第三遍。”

沈芷寧眼眸黯淡：“真不必了——”

話未說完，秦北霄已下馬車。

“是秦大人……！”

“小姐，這馬車是秦大人的！”躲在暗看著遠的小丫鬟，連忙對旁的主子顧婉婷道，“秦大人……怎麽會和說話？”

顧婉婷心裏也早已掀起驚天駭浪，怎麽也沒想到秦家的那位竟與沈家那低賤的子認識，忍著看了下去。

遠的二人，似乎又說了幾句話。

顧婉婷突然間，瞳孔一，旁的小丫鬟更是驚呼出聲：“小姐……”

只見遠，秦北霄將人一把扯到懷裏，生生地拉到了馬車上。

馬車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