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想這個時候不分輕重緩急的哭,可說出來的話焦急的要哭出來:“不是的,不是的……我怎麼會覺得他是恥辱?我只是害怕, 我只是害怕……舜功他回來了,他沒死……”
“我也不知如今該怎麼面對他了, 兄長, 我答應了同你兼祧, 我跟他許是再回不到最初了……他一定是恨死我了, 一定是恨死我了, 怎麼辦?他一定也是恨死我都融兒了……”
說著說著, 眼裡含著濛濛的淚, 洇紅的眼尾淒艷嫵, 仿若雪地里的紅梅。
梁昀被的話惹得心中痛,聽著字字句句離不開舜功, 舜功舜功……
聽著沉浸在背叛舜功的痛苦裡, 聽著為舜功哭泣, 哭的如何也止不住。
這一切都梁昀幾乎忍不住的眼眶酸漲。
他活了二十多載,心中從未如此痛苦過,前疼的幾乎息不過來……
而盈時呢?擔憂的從來不是旁的。
怕的是這輩子梁冀與傅繁二人回來的太早。
一邊是親自教養, 如同兒子一般盡職盡責許多年的親弟弟。另一邊是才出世三個月,本沒培養出多深的兒子。他本就因兼祧所剩無幾的清名,會因梁冀回來再次雪上加霜。
他與自己之間是因為梁冀去了的緣故走到一起。
如今梁冀回來了……梁昀曾經那般重視自己的弟弟,那是他自一起長大的兄弟。
如今他會怎樣?他會怎麼選擇?
以往不怕,總覺得有六年的時間,孩子養在他邊六年,甚至盤算著即使梁昀日後去了河東,也會想法子融兒與親生父親相。六年的時間,總能占據比梁冀更重的分量,到時候一切都順理章。
可如今呢,十月懷胎的是自己,盡辛苦的也是自己,他其實只不過當了三個月的父親。
三個月的,其實對於男人來說很好割捨吧?
不確定,心裡慌的厲害,總要試探試探他。
“兄長本能置事外,卻因我的緣故,兄長日後也沒法面對自己弟弟……您不會恨我吧?”
他會怨恨自己麼?怨恨自己的存在他與他兄弟再也回不到當初?
忽地聽到耳畔一聲極輕的嘆息。
梁昀眼睫覆,氣息沉重而又冰冷,“我大你好些歲,在我這個年紀早已不是孩子。我走出的每一步都要承擔責任,亦從不後悔。”
盈時的心口像是被什麼猛烈的撞擊了下,撞得的子一震。
忍住哽咽,道:“只是我現在不知融兒要怎麼辦才好,他一出世就背負好多。舜功不會喜歡他,夫人更不喜歡他。他明明什麼都沒做錯,就因為我的一己之私,他了這般模樣……”
梁昀著淚珠不斷滴落的眼眸,他多想抱抱。
可只能冰冷克制地出指腹,將掛在腮上的淚珠一點點拭去。
永遠不明白,只要回頭,就會發現的後明明有另一條路……可看不到。
只能看到心心念念許多年的舜功。
舜功是的人,舜功是的丈夫。
舜功如今回來了,哪怕已經有了瑕疵,哪怕不再完……
不……現在至對著融兒有了幾分,知曉為融兒的未來打算了,知曉為了融兒流淚。
梁昀道:“舜功他無法做到對這個孩子視若己出,這是天,他也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著變得蒼白的臉頰,所有話語都變得笨拙,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可你放心,在這府邸,在我這裡,誰也越不過融兒。”
盈時指尖了一下,自然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這句話中帶著的偏,帶著對融兒的偏,頃刻間平了所有的不安。
他這是給自己承諾?
盈時神變得迷惘不安。
直到四下寒風吹卷著樹梢的婆娑作響。
盈時抱著融兒,腦子裡糟糟的一團。
梁冀不知何時來的,也不知在他們後看了有多久。
直到盈時將融兒遞給梁昀,才看到朝他們走來的梁冀。
梁冀顯然緒很差,深深蹙著眉,氣息低沉的厲害。整張臉都著一種冷。
可罕見的,他並沒有朝著二人發火,質問。
倒是盈時被後忽然出來的人嚇了一跳。
了眼眶,還不想在他回來的頭一日就鬧出什麼不好的傳聞來,是以只是低著頭解釋說:“我將融兒給兄長,不想被樹枝颳了眼睛。”
梁昀看了梁冀一眼,挲著指腹上微熱的淚痕,並不吭聲。
梁冀冷冷看著梁昀,眼中閃過許多掙扎和痛苦。
其實,他對梁昀的心思早就有所懷疑,如今幾乎是被他捉到現行……
是弟媳,他是長兄。邊難道沒有旁的僕人?孩子的娘就在旁邊雪地里立著。
他難道沒有事做,才會冒著大雪跑來給淚?
他怎配為兄長?如此卑鄙無恥的搶奪自己的妻子……難道就不能拒絕?他那麼些年都能拒不婚,為何偏要答應兼祧這樁荒唐事?
梁冀幾乎暗中咬碎了一口牙。許多細節他本不敢繼續細想下去。
可他也不會追問下去。
繼續問下去?
他們連孩子都生了……自己消失的兩年,他們間到底有多場比方才還要親的瞬間?
想要繼續一段瀕臨破滅的,只能裝糊塗。
梁冀盼著自己裝糊塗,盈時也能裝一回糊塗,他們都不提舊事,重歸於好……就當過往的一切都是一場噩夢。
三人間靜悄悄的一時無言,盈時最先不住這種氛圍,將懷裡的融兒遞給梁昀,轉過再不去看融兒。
誰知融兒許是知曉這一別就不能時時見著娘親了,他扭著綿綿的四肢,想從梁昀的肩頭著急的出腦袋。
梁昀出手掌蓋著孩子圓鼓鼓的腦門,將他從肩上往下撥了撥。
他抱著孩子的姿勢輕鬆而又儒雅,一看便是慣抱的。
明明還是聽不懂話的孩子,梁昀卻是垂首與他認真的說話:“融兒可是太想阿娘了?你阿娘會時常來瞧你的。”
梁冀聽了這話,幾乎是青筋暴起,指節都攥的發白。
他不慎瞥了一眼那個在襁褓里的孩子,那個孩子生的雪白乾淨,烏黑的頭髮,黑亮的眼睛。
梁冀瞳孔狠狠一,幾乎是狼狽地移開眸。
這是他頭一次看到這個孩子,這個他們污點的證明,偏偏這個孩子還生的是曾經他幻想中孩子的樣子。
他不了這種氛圍。
梁冀覺得不過來氣,悶的厲害,那種痛苦的窒息又重新撲面而來。
他漸漸明白過來二人間的牽扯來源,又或許是繼續的掩耳盜鈴自欺欺人,又或許是——他對的記憶總是潛意識的停留在他最後去陳郡的那一夜裡,那夜下著比這日還大的雪,四周白茫茫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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