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夫人早已覺得,老夫人給未出世孫子的面便是給自己的面。
甚至私心裡想著,蕭氏的那個孫子怎能與自家的比的?能比得過麼?家不過庶孽罷了。
蕭夫人自然察覺到韋夫人的眸,忍著心中對韋夫人的看不上,冷嘆這位大嫂往年雖也心氣不高,卻也不至於如這般糊塗眼短淺。想來是如今丈夫兒子都沒了,才越發攥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了。
梁家世家大族,從不缺聲人脈,國公府爵位縱然高,朝廷卻是個空架子,實權在握才是錦上添花。
河東梁氏,去天五尺,貴重的從來都不是穆國公的爵位,而是整個門楣。只有人丁多,有本事的男丁多,門第才能長久立足下去,尊貴才能綿延不斷。
尤其是他們這一支缺的便是人丁。
自己自然不會與計較。
蕭夫人真心實意的歡喜:“仔細算來,阿蕭與阿阮的兩個孩子都是生在同一年裡了,一個年頭一個年尾。日後兄弟一前一後落世,互相幫襯,朝廷上共同進退,可又是一番嘉話。”
老夫人聽聞樂的,捧著手上的佛珠,裡止不住念叨著:“阿彌陀佛,可見是菩薩保佑。改日我們家可是要再跑一趟相國寺,再捐些香火,權當作還願。”
韋夫人亦是笑著道:“媳婦兒今兒就去安排去,務必安排的妥妥噹噹!”
眾人正是一片歡天喜地,忽聽院門口婢通稟。
“公爺過來了——”
那一瞬,眷們面上歡喜的表皆變得有幾分古怪。
直到一青大氅的修長影邁著雪天孤前來,男人鼻薄,鬢髮烏黑如漆,染了雪的烏靴踩踏上廊下的那一刻,眷們才回過神來。
梁昀眸越過一眾人,清疏的眸落在人群之後,那扇闔上的門扉上。
老夫人喜意勝過一切,倒還算是通達理,不顧眷們怪異的眸,朝著梁昀道:“阿阮有孕了。昀兒你……你便也進去瞧瞧吧。”
老夫人話音方才落下,韋夫人眉心微微蹙起,顯然是心中不愉,可終歸還是忍住了勸阻的話。
蕭夫人見到場景,心中窘迫,便匆匆笑著道:“外頭杵著冷的,我們年輕不打,母親可不能久待。走吧,咱們先往母親屋裡坐坐,暖暖子去吧。”
總不能人家兩個在屋裡說話,們還在外頭干杵著的。
韋夫人心中不願,卻也只好帶著眷們重新踏了主屋。
韋夫人有些踟躕,捧著熱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甚至顧不得蕭夫人在場,便心急說:“母親,不是兒媳多,阿阮也有了,老大如今也該避著些了……”
老夫人見那副不屑掩藏的過河拆橋的著急勁兒,闔上眼皮道:“再怎麼也是他的脈,養一個阿貓阿狗都能有,昀兒若真是那等狠辣無的,對你有什麼好?”
韋夫人被兌的面紅耳赤,老夫人終究嘆道:“行了,你們都回去吧。等阿阮醒來我差人送回院子裡安養,也會說說昀兒的。昀兒自來明事理,知曉該如何做。”
……
北風凌冽,銀灰的雲朵高懸在蒼穹之上,層層疊得遮掩了冬日的暖。
盈時只記得先是眼前大片的昏暗,而後便是天旋地轉。
聽到自己手中滾燙的茶杯落了地,聽到婢們驚慌失措的呼喊,而後竟是再沒了知覺。
好累呀。
輕飄飄的,麻木的像一片在水中漂泊的樹葉,像是天上飄散的雲朵,隨著一陣陣風雨,失去了方向漫無目的的遊。
也不知飄了多久,只覺得又累又冷,上涼颼颼的。約間,察覺到有人上的臉,好悉的氣味與覺呀……
指腹間微微糙的,延著的額頭,臉頰,延著那顆小巧的瓊鼻,移到失去蒼白的珠上。似乎要在臉頰每一角落都要留下痕跡。
盈時眼皮了,也不知努力了幾回,終於睜開了眼。
屋門窗都用厚重的布幔嚴嚴實實遮住外頭的寒風,床頭靜悄悄的,燃著一顆昏黃的燈。
太久的黑暗,以至於盈時眼前有短暫的失明,大片朦朧的白霧。眨呀眨,好一會兒才等到那片白霧悄悄散去。
就著昏黃的燈,終是看清了眼前的那張安靜專注的眉眼。
他孤坐在床榻邊,似在沉思,垂下的睫羽又濃又長,高的鼻峰眉骨,仿佛山巒起伏的分界線,幽深的瞳孔深,卻是前所未見的溫平和。
這樣的梁昀,實在是太過俊了。
“兄長?”盈時的嗓音里泛著迷惘和初醒的鼻音,聲喚他,一如以往那些人沉淪的時日。
梁昀輕嗯了一聲,不說話。
他的手指撥開額前細的頭髮,看到方才摔倒磕到桌邊,紅腫的傷口,深眸中閃過盈時看不懂的緒。
他的這番模樣,盈時不由得有些害怕。
盈時從床榻上坐直子,環顧著四周全然陌生的場景,抬眼問他:“我這是在哪裡?”
梁昀手扶住的肩頭,像是生怕又一不小心從床榻上滾下來。暈厥一場,在他眼裡已經了一個易碎的瓷娃娃。
“你方才暈倒在祖母房裡。”
盈時被他的語氣嚇得夠嗆,又見他總是這副古怪的神,終於忍不住追問:“我是怎麼了?可給我找大夫了?”
人多是這般,蕭瓊玉有孕時,很容易就能憑藉細枝末節猜到。
可到自己了,事到如今仍不往那方面懷疑,寧願懷疑自己得了不治之癥,也不懷疑自己懷孕了。
盈時將今日所有事都告訴他:“我只記得前一刻還與人說著話呢,忽地就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什麼都看不到了,甚至也聽不著……到底怎麼回事?我今日明明什麼都沒吃,怎麼也不該是中毒啊……”
梁昀垂著眼簾,看著被嚇得白生生的小臉,他克制著盡力牽起角,用平直的口吻告訴:“盈時,你不是中毒,是你要有孩子了。”
盈時被他說的一愕,凝著他不像開玩笑的面孔好半晌,才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原本蒼白的面頰漸漸泛起喜,深深呼吸了兩次,垂眸看著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
“我方才摔倒了,不會將它摔壞了吧……”
梁昀若無其事地安:“它如今在你肚子裡,要有事也是你先有事兒。你瞧瞧,除了額頭摔到了,可還有哪裡摔疼了?”
仔細察覺了一番,說沒有。
“除了頭,哪裡都不疼……”
盈時又仔細了一下,卻是在肚子裡那個小人的存在,可惜努力許久依舊一點點屬於孩子的覺也不到。
雖是不到孩子的存在,依舊是心滿意足,牽著角笑了起來,“兄長真不是糊弄著騙我吧?”
最後又求證一般,問他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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