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新誕生的玄黃宮不遠。

僻靜林間。

蔣玉了上的素斗篷，站在一株返魂楊下，默默打量著遠波粼粼的寂靜河，耳邊忽然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剛剛為什麼不讓我問下去？」

頭也不回的反問，似乎知道來者的份。

淡淡的清香襲來，蘇施君輕快的聲音在巫後響起：「為什麼要問一件你已經知道的事？為什麼要問一個沒有結果的問題？你是想為難他，還是想為難你自己？又或者，你不僅對他沒有信心，對你自己也沒有信心？」

河邊的巫沉默不語。

一隻手按在了蔣玉的肩膀上，側過頭，看著那隻修長白凈，皮近乎亮，宛如玉的手，微微有些出神。

月下議會的上議員悄無聲息出現在旁邊，略顯驕傲卻又有些惱火的說道：「——他能在我面前還繼續看著你，你應該對你自己多一點信心的。

至於帕林世界的事，該知道的人大概都知道了。他沒有刻意遮掩，想來猜得到我們兩家的大人能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事……知道誰在那裡。他讓我們知道的存在，卻又沒有把帶回來，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了。所以，為什麼要再把這個問題翻出來？」

「他明明可以把伊蓮娜帶回學校。」蔣玉把目從肩膀上的那隻手上挪開，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嘟囔道：「——他不敢帶回來，擺明了有些做賊心虛。」

「錯，他只有把那位吉普賽巫放在遠，才能與保持足夠安全的距離。」

蘇施君撥了撥生的頭髮，幅度很小的搖了搖頭：「有時候，距離可能會產生；但大多數時候，距離只會產生陌生……而且只有足夠的距離，才能讓那份陌生持續下去。據我所知，帕林世界幾乎算得上距離我們最遠的幾個地方之一……再遠一些，就是死神的領域了。

而不論你、我，還是他，都不能否認那位吉普賽巫的存在。

那位吉普賽巫就像他的一塊傷疤，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他把那塊傷疤藏起來，你卻要刻意去抓撓……不停地抓撓傷疤，只會上傷口反覆崩裂，始終無法癒合……不要想著抹掉那塊傷疤的存在。傷口可以癒合，傷疤不會。傷疤就是傷疤，它會一直在那裡。」

這話聽著有理。

但說這些話的人不對勁。

蔣玉抿了抿，小心的支開那隻在自己肩膀與頭髮間的手。

轉頭看向蘇施君。

表有些古怪。

「——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考慮到兩人之間的關係，有理由懷疑這位月下議會的上議員在打什麼鬼主意——尤其青丘的狐貍向來喜歡蠱人心。

「因為我擔心你真的想不開，一意孤行，把那位吉普賽巫從帕林帶回來……然後給我們原本就一團的關係里增加一個新的麻煩。」

青丘家的上議員頗為苦惱的嘆了一口氣：「有你一個麻煩，已經讓我足夠丟臉了……再來一個？嘖，青丘山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狐貍估計都要笑破肚皮了！就像我家老祖宗前些天說的那句話——從來沒有狐貍像我這樣不會勾搭男巫。」

噗嗤。

蔣玉忍不住笑出了聲。

立刻意識到不妥，連忙板起臉。

蘇施君瞥了一眼，表有些玩味：「——想笑就笑，小小年紀，把自己憋一塊木頭，多累的慌？唔，等等，難道那個臭小子就喜歡這個調調？我要不要也變的冷冰冰一點兒？」

抱著胳膊，若有所思。

這下，蔣玉徹底笑不出來了。

悶哼一聲。

化作一道白虛影，縱而起。

就像剛剛在玄黃宮裡那樣。

只不過這一次，剛跳起來沒飛多遠，就被一隻手凌空揪住了後頸皮——倘若不使用一些特殊手段，註冊巫師在大巫師面前是沒有毫還手之力的。而眼下，蔣玉又非常確信，還不到使用那些特殊手段的時候。

「——你幹嘛？」

白小貓在大狐貍手中努力掙扎，頜下的鈴鐺里傳出氣憤的聲音。

「呀，不要撓……我還沒說完，你怎麼就要跑？抱歉，剛剛手快了點兒，腦子還沒反應過來。」

蘇施君乾笑著，卻並未鬆手，只是把小白貓拎的離自己稍微遠了點兒，然後語速飛快補充道：

「我就是想提醒你，這周六晚上，青丘公館舉行一個小規模酒會，是慶祝咚咚化形的……記得來參加喲！唔，不要變貓來，花園裡有條變態狗子，總喜歡學貓，我覺得它看到你這個樣子，肯定會起壞心思的……」

說罷，手輕輕一松。

小白貓輕巧的落在了地上，然後抬頭，惱火的看了月下議會的上議員一眼，尾一甩，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灌木叢后。

蘇施君了剛剛過小白貓的手指，低聲嘟囔了一句：「唔，手真的很不錯誒……難怪讓那隻黑貓五迷三道……」

……

……

待在玄黃宮裡的鄭清自是不清楚河畔發生的這些小事。

此刻，他正站在那株老槐樹逃跑后留下的大坑前，探著腦袋向下張。目之所及，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左右土壁上，還掛著許多老槐樹殘留的須，微風襲來，那些須在半空中輕輕搖曳，撥弄著里翻滾著的濃郁魔力，散發出令人迷醉的氣息。

「——是個靈，魔力非常充沛。」

黃花貍趴在鄭清肩膀上，同樣探著頭向下張：「非常好，以後玄黃宮的守護法陣就可以以這靈為核心構架了……不要看了，下面沒有藏寶……如果有的話，那棵老槐樹不可能活這麼久……另外，我覺得你可以直接把那座小世界釋放到這個里，裡面充裕的魔力足以消化那座小世界的一切。」

「不會把玄黃宮撐壞嗎？」鄭清了手上的綠寶石戒指，有些猶豫。

花貓斜乜了他一眼，呵了一聲：「你是看不起我，還是看不起小青？又或者，你手上那兩頭巨神兵是當擺設的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