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晚回杭市後,的確也有好一段時間都是消沉的。
還是做不到梁序之那樣冷靜利落。畢竟他們相兩年多,還是如此親的關系。
就算是演員,在結束長周期的拍攝後,也是需要時間去離的。
好在,後來劇團的排練耗費了很多心力。
新排練的話劇是部喜劇,鐘晚著實不擅長這類題材,加上排練前期心低落,連劇本中的笑點都不太能get到,更何況要把包袱抖出來逗觀衆笑。
好不容易等戲終于排出來,連續十天的演出,每晚舞臺燈一亮,無論鐘晚這天心時好時壞,都得持續兩小時保持最佳狀態。
聽著臺下那轟的笑聲,鐘晚覺裏的快樂像被千斤的秤砣一樣,出無數微笑的碎片,盡數散到臺下,獻祭給旁人,自己留不下一丁點。
最後一場是在聖誕夜,又正逢周六,劇團兩場演出的票不僅全數售進,前排的座位甚至在二手平臺被黃牛炒到了兩倍的價格。
這天鐘晚在臺上,看見觀衆席第一排正中央有個穿著一黑的男子,恍然一霎,看清了,才發現這只是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不然,以為會是誰呢?
不敢深想,也沒時間再想,只能笑著說出下一句臺詞,在原地頓住,等著觀衆反應過來這個包袱。
聖誕夜的演出效果也自然絕佳,謝幕後,幾乎全觀衆都t自發起立,在合影環節高呼Marry Christmas。
舞臺頂上落下銀閃的碎片,懸在高空的麋鹿被工作人員從一邊控著到另一邊,這是今夜的彩蛋。
回到後臺,衆演員都吵著去聚餐。
張老師早就點好了外送,把慶功聚會的地點定在排練廳,說是這樣更有氣氛。
于是,一衆人卸完妝換下演出服,又哄鬧著打車過去。
張老師不知從哪借來幾張桌子,拼一長條,擺在排練廳正中央。
桌上有好幾只火、披薩、小龍蝦、烤羊串、生腌海鮮…算是中西組合的聖誕晚宴。
沒多久,劇團裏住在近的演員又從家裏拿來電磁爐和鍋,一群人嘰嘰喳喳蹲在牆角研究怎麽煮熱紅酒。
“你買的什麽紅酒?”
“pdd19.9三瓶包郵的,買了三十瓶。”
“……?”
“那特麽能喝嗎,別把整個團的人都毒死個批了啊!”
“你小子懂個屁,熱紅酒就要用這種便宜酒煮,不然反而有怪味!”
“我看你就是舍不得錢吧,老張不是說了報銷麽。”
牆角的人太多,鐘晚沒去參與,一個人坐在桌邊,聽到這幾人的對話,手指微僵,有一瞬間的失神。
這一幕既視太強了。
深吸一口氣,灌下去大半瓶冰可樂,直到覺胃裏都在咕嘟嘟冒小氣泡,才稍微好些。
梁序之在的時候,總覺得他們的生活哪哪都合不上,心裏總有千萬個理由推著去遠離。
現在真的分開了,卻好像生活的各都被打上他的烙印,比那條墜他名字的項鏈還深刻,如影隨形,不斷提醒,短短兩年,他們擁有過那麽多過往。
劇團這群演員看著很不著調,但居然真把熱紅酒折騰出來了,一杯杯分裝好擺在桌上,至看外觀還是有模有樣的。
張老師第一個舉杯,衆人都站起來要杯時,充當氣氛組的王傑開口了:“老張,你不說兩句嗎,就這樣幹喝啊?”
張老師“哼”一聲,沒好氣道:“我不是說了嗎,聖誕快樂。”
王傑:“這算什麽啊,我們這一屋子人好歹都是搞藝的,怎麽著也得整兩句文藝的吧,我錄個小視頻。邈邈姐,我錄完發你微信上,你幫我剪進你們視頻號裏啊。”
吳邈邈笑:“那你得錄好點。”
王傑琢磨著,嚎了一嗓子跑調的旋律:“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月,寬恕我的善良,驅散了迷惘——”
“…你唱錯了,是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另一段是一杯敬朝,一杯敬月!”曾經做過校園樂隊主唱的男演員皺著眉糾正道。
“也不是寬恕善良,那也是兩段!人家是‘寬恕我的平凡’,善良有什麽可寬恕的。”劇團裏的麥霸演員再次糾正。
王傑揚聲:“整這麽複雜的…平凡也沒什麽可寬恕的啊,他這詞寫得就有問題。算了,隨便咋咋地吧!反正這也看不見月,也沒什麽需要敬死亡的,那我們敬自由。”
他舉杯高聲喊了句:“來,敬自由——”
衆人也不再反駁,有贊同有不屑地紛紛舉起杯子,跟著喊了句:“聖誕快樂,敬自由!”
鐘晚站在熱鬧的人群中,也跟著舉起杯子彙集到中央。
低低跟著說了句:“敬自由…”
敬一直追求的自由。
熱紅酒的味道悉又陌生,熱騰騰的霧氣升上來,鼻子有些發酸,和加了檸檬煮沸的紅酒一樣。
霧氣落在眼中,盈著一層水,眼前的景象也逐漸被模糊。
不知需要多久,才能真正忘記他。
**
此時澳城的別墅裏,莊伊禾也在廚房忙活著煮熱紅酒。
應梁序之的要求,用了他酒櫃中價格高昂、年份久遠的名貴紅酒。
煮好後,莊伊禾先嘗過,嫌棄似的皺皺眉,給他舀了一杯端過去:“…哥,這一整鍋你都自己喝吧。”
梁序之坐在桌前,面無表地起高腳杯抿了一口,也微蹙了下眉,把杯子擱下。
莊伊禾:“味道很怪,對吧?”
梁序之未作聲,片刻後淡聲道:“倒了吧,讓陳媽去買別的酒,重新煮。”
“大過節的,還是別折騰陳媽了,也不是什麽必需品,算了。”
莊伊禾沉片刻,意味深長地說:“而且,就算是陳媽去買了便宜酒回來煮,肯定也不是前年你喝過的味道了。”
梁序之掃一眼,沒什麽緒地問:“什麽意思。”
莊伊禾嘆了聲氣:“你明知故問。”
“唉,早知道你這麽放不下鐘晚姐,我當時也不該那樣勸你。”
梁序之站起,把杯子裏怪味的酒倒到水池,給自己倒了半杯正常的紅酒,沒什麽緒地出聲:“你怎麽知道我就放不下。”
只有他們兄妹兩人在,莊伊禾沒給他留什麽面子。
撇撇:“還不夠明顯嗎,我都聽林叔說了,這個月你就快沒把自己熬死。以前也沒見你這麽不要命工作的,又不缺那點錢。那天看到小秦,他也跟我訴苦呢,董事辦的書都忙到家都沒空回了。而且,如果你是真的工作棚,那你還有空搬家…”
梁序之沒作聲,看的眼神中帶了分警告意味。
莊伊禾不會被他嚇到,繼續說:“或者…你要不就再去找唄,就算隔得遠,反正都在地球上,甚至都在中國。不過,你得用正常人的追求方式。”
梁序之低頭,把杯子裏的紅酒一飲而盡,語氣很淡。
“沒必要了。”
鐘晚也并不想再跟他有什麽牽扯。
除了利益,他還有什麽是能用來留住的呢。
此時此刻,應該已經在過喜歡的生活,已經忘記他。
而他的日子,還是跟以前所厭惡的一樣,跟他過往的十餘年一樣。
了無生趣,如一汪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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