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117 襟寬廣的惠王爺

四月初八, 武科殿試。

殿試在巳時開始，持續一個時辰。

九十八位武貢士按照文試的名次進殿落座，第一排只有會試的前三名, 後面五人一組一共排了十九排。

永昌帝坐在北面的龍椅上，三位親王以及禮部、兵部的兩位主考分別賜坐于左右下首。不同于文科的殿試，今日大殿之上還圍了一圈的前侍衛，以防哪個武藝高強的貢士乃是有心之人派來或收買的刺客, 危及聖駕。

莊嚴肅穆的大殿之，只有近百貢士沙沙的落筆聲。

永昌帝手裏拿著一份名冊，上面注明了每位貢士的姓名、年齡、是否婚配以及戶籍，戶籍又包括該貢士的父兄姓名年齡、有無功名以及婚配況。

要等一個時辰, 永昌帝有的是耐心，看到一個貢生的名字就擡頭瞧瞧下面座位對應的人, 太俊太醜的會多看兩眼，沒什麽特別的就一掃而過。

惠王妃娘家一榜四進士的談永昌帝也聽說了, 若是另外兩個兒媳婦的娘家兄弟，永昌帝還會懷疑一下裏面是否有貓膩, 老二小兩口嘛，老二既不是那種人也沒有能幫忙作弊的場人脈, 老二媳婦就一個百戶爹, 胳膊更不了這麽長。

按照順序，永昌帝依次把羅家三兄弟打量了一遍, 郊外鎮上的兒郎, 曬了淺麥，容貌都很俊朗，寬肩長健碩結實，一看就是有真武藝。

羅澤之後, 永昌帝連看幾排，終于看到了老二的親舅兄姚麟。

看這個名次，永昌帝對姚麟不太滿意，堂堂惠王爺的親舅兄，怎麽考得還不如三個表兄弟？

終于，永昌帝看到了姚麟的人，坐在倒數第三排，雖然正低著腦袋筆疾書，但那虎背熊腰的形是坐姿也藏不住的。趁姚麟抓腦袋仰頭思索的時候，永昌帝看清了姚麟的五，長了一雙酷似老二媳婦的圓圓亮亮的黑眼睛，了老二媳婦的靈，卻多了一眼就能到底的淳樸赤誠。

忽地，姚麟朝前來。

永昌帝故意朝年輕人笑了笑。

姚麟眨眨眼睛，回了一個僵的笑，笑完就趕埋頭作答了。

等永昌帝將所有人的況都閱覽了一遍，穿龍袍的帝王離開龍椅，兩個侍衛自護駕左右。

永昌帝還是按照名次的順序在每個貢生的後都站一會兒，看看貢生的開頭與字跡。

永昌帝自然不是真龍，但皇帝的威嚴還是影響了一些考生，最張的拿筆的手都抖了起來腦門後頸眼瞅著冒出一層汗，普通張的一僵稍微停筆冷靜一下，普通從容的只拿餘朝龍袍瞥上兩眼，最從容的只管答卷，并不在乎是否有帝王在側駐足。

其實心裏肯定都會起波瀾，但從永昌帝走下龍椅就能料到的事，到帝王真的來到邊，足夠從容者平複那點波瀾了。

殿試殿試，考的可不是筆頭的文章。

這麽走一圈，永昌帝便大致清楚了這批貢生們的膽量，將來要帶兵打仗的武將，最好能做到臨危不。

上午考，下午永昌帝把三位親王、兩個丞相以及兵部、吏部、禮部尚書到書房，桌上分別擺了三摞考卷，乃是永昌帝評出的一甲、二甲、三甲進士，不過每甲進士的名次還沒定，永昌帝希與諸人共同商議，如果誰覺得他評的不對，譬如二甲裏面的哪個可以進一甲或應該被丟去三甲，都可暢所言。

一甲三人，二甲二十八人，三甲六十七人，其中一甲狀元、榜眼、探花的排名最重要。

永昌帝欽點的狀元是個三十一歲的中年貢生，武試排名第二，文試第三，本就是一甲的苗子。

至于文武試都排在榜首的李廷，因為年僅二十且儀表堂堂，不出衆人意外地被點了探花。

無論文武殿試，無論前朝新朝，探花基本都會給前十名裏長得最俊且年輕的那個。

姚黃的大表哥羅鯤被永昌帝點了榜眼，永昌帝給的理由是羅鯤沉著冷靜，有大將之風，武試除了一個上等全是優等排在第八，文試第十，殿試的邊防策略也言之有、切實可行。

康王、慶王都看了眼惠王的椅，雖然父皇說得有道理，但兩人還是覺得父皇也有擡舉二弟妻族之嫌。不過一個小小的武榜眼而已，封個正五品的地方守備或軍衛千戶，無戰事時除了練手裏那點兵再無其他實權，在大齊朝衆多同品級的武裏毫不起眼，不像文，哪怕一個小小的七品知縣都獨掌一縣田賦稅收、刑獄等實權。

羅鯤的雙生弟弟羅鵬排在二甲中間位次，二十歲的姚麟、十九歲的羅澤都在三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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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趙璲沒怎麽在工部耽誤就回了王府。

姚黃不知道惠王爺也被永昌帝去書房評選三甲武進士了，只關心上午四個哥哥的殿試表現。晌午在長壽巷的娘家吃飯時四個哥哥各有想，但考生自己想的哪裏算得了數，姚黃很好奇惠王爺眼中的哥哥們是什麽樣。

趙璲看看王妃，道：“我知道三甲排名了。”

明早就會發榜，王妃今晚哪都去不了，便涉及不到提前洩榜單之罪，至于明早到發榜之前的短短一個多時辰，趙璲相信王妃能穩住。

姚黃：“……”

心跳加快，流加速，姚黃激地站了起來。

趙璲看著王妃明顯轉紅的臉頰，等著王妃問或不問。

姚黃當然要問了：“幾個二甲幾個三甲？”

趙璲垂眸，斂下笑意道：“二甲一人，三甲兩人。”

姚黃臉一白，難以置信地盯著對面的惠王爺：“我哥哥呢？答得太差連三甲都沒拿到？”

不應該啊，晌午哥哥還顯擺，說皇上朝他笑來著……

趙璲：“他是三甲。”

姚黃繼續揪著心：“哪個表哥落榜了？”

惠王爺終于了一笑：“大表哥是一甲榜眼。”

姚黃：“……”

震驚狂喜之後，姚黃撲到椅上，按著惠王爺的肩膀去咬他的脖子：“王爺怎麽變壞了，明知道我著急還故意戲弄我！”

趙璲及時擋住王妃經常在他肩頭胳膊上咬來咬去的小牙，為自己分辯道：“你怎麽問，我怎麽答，并無戲弄。”

別的事姚黃會細細跟惠王爺掰扯，但現在太高興了，恨不得騎馬跑回長壽巷第一時間把好消息告訴家人。

趙璲看出了王妃的蠢蠢，正提醒不能洩此事。

姚黃目一轉，攀著他的脖子問：“王爺是不是也不該跟我說？”

惠王爺垂眸不語。

姚黃高興地親在他臉上：“我喜歡這樣的破例，王爺信我，那我也不會給王爺添麻煩，明日我連貢牆那邊都不去，等著我娘他們跑過來給我道喜。”

趙璲：“武試文試發榜都去了，明日不去，他們定能猜到你已提前知曉。”

姚黃：“也是，那我就再跑一趟。”

翌日，姚黃坐在馬車裏，裝得像模像樣的，連母親、表妹都沒有。

到了禮部員來榜了，除了羅鯤穩穩地守在馬車旁邊，姚麟三個又了進去。

貢士們心急想親眼看榜，也有純粹好熱鬧的搶了好位置，黃榜一出來就幫著念起排名來：“狀元丘擢、榜眼羅鯤、探花李廷！”

姚麟幾個還沒回來，姚黃娘仨先聽到了羅鯤的榜眼！

羅金花大一聲，跳下馬車去抱的大侄子，羅月也激地追了出去。

姚黃一個人坐在車裏，因為昨晚就知道了，此時只有喜沒有激，于是就聽到了跟著大表哥的李廷的探花。

姚黃忽然想到一件事。

惠王爺淡泊世俗，或許他沒有留意過武科的前兩榜，但他既然提前知道了四個哥哥的名次，肯定也知道李廷那麽顯眼的探花名次了吧？

惠王爺可以不提李廷，但以李廷跟哥哥的，以李廷與那麽多年的“青梅竹馬”，這次李廷又考得那麽好，一句都不提的話，會不會更顯得心裏存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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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之後，惠王爺一躺到床上，姚黃便爬到了他上，雙手撐在兩側，笑著審視惠王爺的俊臉。

趙璲察覺了王妃的異樣，昨晚王妃那麽歡喜，也不曾這麽主。

趙璲雙臂放在側，一不地與王妃對視：“為何如此？”

姚黃：“欽佩吧，今日我又在王爺上發現一種新的君子品德。”

沒想到會收到這般誇贊的惠王爺立即又移開了視線，每次王妃誇他，眼眸都明如豔。

“什麽品德？”

“襟寬廣！”

趙璲雖然猜到了王妃的意思，卻又必須裝作不知，問：“何出此言？”

姚黃在他上晃了晃，晃得惠王爺了呼吸看過來，才笑道：“李廷的探花啊，王爺都知道他是我的竹馬了，還為此跟我拈過一句酸，居然都沒想到要故意讓他落榜什麽的，也沒有略施手段讓他只中二甲三甲，這等寬宏大量，不是君子品德是什麽？”

惠王爺閉上眼睛，沉默片刻道：“第一，他接近你的時候你還不是我的王妃，我不該為過去的事遷怒他。第二，他有才有貌，探花是他應得的，縱使我不是君子，也不屑做仗勢欺人的小人。”

姚黃：“這就是君子，我做了王妃後還想著讓我娘去李夫人那裏顯擺回來呢，可見我就沒有王爺的懷。”

趙璲想到了殿試開始前，李廷曾經投向他的目。

沒有何文賓擔心被王爺報複的惶恐，沒有被奪了心上人的憤怒，李廷的眼裏只有一個貢士對王爺應有的敬畏以及藏在敬畏下的不服。

那一個時辰，趙璲看著李廷答題時曲于桌子下的長，想了很多。

他沒有王妃誇得那麽襟寬廣，他也會介懷。

但趙璲介懷的不是李廷如何親近過王妃，而是他也想陪王妃跑陪王妃鬧，可他這輩子都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