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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52章 我要種地

  程咬金回到姑臧城，一個人坐在書房裡沉思，左思右想都覺得世家門閥不可能只因為房俊之迫便萬里迢迢跑到河西來，投巨大人力力財力，開墾數以十萬計的田畝來種植棉花。

  這些人家世世代代鐘鳴鼎食、奢靡無度，靠的就是吸食百姓之膏，怎可能做那等無利可圖之事？  

  房俊再是權柄赫赫，也不可能停了所有世家門閥的海貿執照，否則一旦海貿的利潤大幅度減，朝堂之上必定一片叱責聲，第一個不乾的就是陛下……

  有利可圖啊。

  未時左右，牛進達回姑臧城督運糧秣，便被程咬金拽進書房，親兵奉茶之後皆被斥退。

  見程咬金這般神神模樣，牛進達奇道：「大帥有何事待？」;

  程咬金喝了口茶水，道：「有一樁大喜事。」

  牛進達大吃一驚：「莫不是嫂夫人有喜？」

  程咬金：「我……恁你娘！」

  抬腳在牛進達上狠狠踹了一下，差點將牛進達從凳子上踹地上去，罵道：「狗吐不出象牙，那能是好事嗎？若有此事，老子早千里疾馳返回長安殺了那尖夫銀婦！」

  他都多長時間沒回家了？

  這時候老婆有喜，那他程咬金不僅臉不能要，命也不能要……

  也並不惱怒，兩人雖曾是主帥部屬，卻也是並肩作戰的袍澤，更是生死與共的兄弟，比這更過分的玩笑都無妨。

  牛進達哈哈一笑：「快說快說，還得儘快將糧秣運回去呢，庫房已經見底了，人兩頓沒事，馬屁幾頓就掉膘，想補回來可費勁。」;

  程咬金給牛進達斟茶，小聲道：「我覺得種棉花這事兒，大有可為。」

  牛進達奇道：「你不是最不耐煩種地麼？」

  程家祖上雖然算不得達顯貴，卻也世代宦，富甲一方、名震鄉里。程咬金年之時便被父親留在濟州家鄉看顧產業，所謂的產業就是田地而已，雖然不幹活，但整日裡在田間地頭監工，也不耐煩得，時常將長工、佃戶們丟在地里，自己騎著馬尋一空曠地方練習馬槊。

  隋末之時，濟州大、盜賊蜂起，時常滋擾地方，縣衙對此苦不堪言，程咬金卻是心中大喜，拉著數百輕裝立了一支武裝隊伍，打擊匪寇、護衛鄉里。

  等到李投奔瓦崗，鳩占鵲巢、起兵反隋，聲勢浩浩一時無兩，程咬金二話不說，丟棄祖業於不顧，帶著隊伍直奔瓦崗寨，為李帳下「四驃騎」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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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廝善於征伐，更善於投機，但生平最厭煩種地。

  程咬金瞪著眼睛：「種地與種地也是不同的，昔年在鄉下耕種百十畝地，一年辛勤勞作到秋也剩不下幾顆糧食，誰耐煩去種？但若是能種上千上萬畝，秋天遍地棉桃沉甸甸好似銅錢，那就樂意種了。」

  牛進達不解：「你不是天天都在種棉花嗎？」

  「現在是給那些世家門閥種，我是想咱們自己種！」

  兩人素來共同進退，不僅政治上並肩攜手，私底下也是不分彼此，兩家的產業基本都在一塊兒，牛進達這人懶得腦筋，一般都是程咬金出主意、他負責施行，從來不會反對。

  所以程咬金這麼說，兩人都未察覺有什麼不對。

  你說干那就干唄。

  牛進達明白過來，了腮幫子上鋼針一樣的胡茬，若有所思：「大帥的意思是說，種棉花能掙大錢？」;

  種地從來都不是最賺錢的，做生意才是，但種地勝在穩妥，只要不是百年難遇的天災，總歸是有剩餘的，所以這才為古往今來第一產業，許多人升了、發了財，第一件事便是買地。

  但那些世家門閥家裡，最賺錢的肯定不是種地。

  為何這幾年世家門閥瘋了一樣買船出海？一年跑兩趟海貿，賺取的利潤足矣勝過種地幾十上百倍……

  程咬金嘆道：「咱們兩家雖然在海貿當中有些份子，『東大唐商號』也有點份，但我總覺得那些都不穩妥，大海之上風波險惡，人心比風浪更險惡，哪一天一無所有我都不稀奇……最穩妥的，還是有塊地。」

  他還想解釋一下為何要種地，然而牛進達本不關心這個，而是問道：「那要如何作？這時候開墾荒地，今年肯定來不及耕種。」

  程咬金哼了一聲：「豈能多等一年？這不有的是已經種好的地嘛！」;

  牛進達眼睛瞪圓了：「你想做甚？可別胡來，那麼多世家門閥攪合在一，咱若來，就得把人都得罪了！」

  人家千辛萬苦花費巨資開墾荒地種下棉花，你去強搶了來？或許明面上忌於他們兩個大軍在手，不敢反抗，但別看世家門閥現在乖巧得，可彼此之間依舊利益糾集、盤錯節，朝野外深固，暗地裡使絆子他們可不住。

  畢竟現在不是貞觀朝了，沒了護短的太宗皇帝，當今陛下可未必記得什麼貞觀勛臣……

  程咬金竹在：「這種明搶的事兒我豈會親自出手？回頭咱們去拜訪一下涼州刺史郭廣敬，讓他去與世家門閥協商，在姑臧、番和兩地分別給咱們兄弟各劃一塊地。」

  牛進達奇道：「郭廣敬會聽你的？」

  郭廣敬的父親乃是高祖皇帝寵臣，至衛尉卿、爵至郜國公，曾經紅極一時，在太宗皇帝登基過程中出過力，所以太宗皇帝待郭廣敬很是親厚，運亨通，此人武將出，然文采不凡，書法造詣更是當世一流，時常被人與歐詢、虞世南、褚遂良、房俊等並列，可謂文武兼備，由武將之職轉任涼州刺史，牧守一方。;

  家世、資歷、職、爵位，皆上上之選，豈會懾服於程咬金威嚇之下？

  「放心便是，我自有主張。」

  無一錯一首一發一一容一在一一看！

  牛進達便不多言，既然程咬金主意已定，他跟著便是。

  待到安排人督運糧秣返回番和，便隨同程咬金去往刺史府拜會涼州刺史。

  ……

  日暮西垂，姑臧城中炊煙裊裊、香飄陣陣，路上行人悠悠、一派安樂和。

  刺史府位於城南一略顯老舊的館舍，據說前涼時期張軌任涼州刺史之時，這裡便是刺史府所在衙署……

  後堂之，涼州刺史郭廣敬與程、牛二人對坐。

  郭廣敬今年四十出頭，眼神溫潤、相貌儒雅，一常服坐在那裡氣質和煦，渾然不是大權在握的封疆大吏，更似溫厚學者。;

  按說此等年紀正是年富力強之時，牧守一方正該銳意進取、作風凌厲，但其擔任涼州刺史期間卻頗有一種「清靜無為、垂拱而治」的黃老之風，存在很低，平日裡甚至不怎麼面，只躲在刺史府中做學問，等閒人想要一見而不得……

  郭廣敬笑容溫煦，長相俊朗，很有親和力，手示意兩人喝茶，笑著道：「盧國公、瑯琊郡公聯袂而至，在下有失遠迎，失敬失敬啊。早就想與二位小酌幾杯，敘一敘長安風、談一談河西民俗，今日適逢其時，或可共謀一醉。不過話說前頭，飲酒小聚乃是私誼，所以在此之前，若有什麼公事便請直言，酒桌之上咱們便不談公事掃興。」

  涼州刺史在大唐地方員序列之中亦是名列前茅，份顯赫、權柄極大，所占又是戰略要地，自然威厚重，即便面對程咬金、牛進達這樣的貞觀勛臣，亦不落下風，甚至掌控主。

  程咬金端起茶杯淺淺呷了一口，放下茶杯，隨意笑道：「我來河西已久，顧念家中，所以最近打算上書請返長安。之前因為有所顧忌，故而與刺史來往不多，臨別之際登門拜訪一番，也算是全了這一份同僚之緣分。」;

  理論上，刺史乃是一州之主，軍政一把抓，毫無疑問的方第一人。但因為左武衛之存在，涼州刺史府在軍事上難免略低一頭，無形中影響了刺史的權威。

  所以郭廣敬輕易不見程咬金，即便是安元壽謀反之時，也稱病躲在刺史府不聞不問……

  聞言，郭廣敬微笑頷首，聲道：「盧國公何必客氣？你我雖然相不多，但家父在時，卻時常提及與盧國公之友誼，論輩分我算是小輩，該稱呼一聲叔父才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不過……」

  為人世看上去很是溫煦隨和，說話也好聽，既無武將之跋扈生、亦無文之清高孤傲。

  但話鋒一轉，續道：「安元壽雖然俯首認罪、舉族遷關中，可安氏一族盤踞河西百餘年，枝蔓牽扯、深固，若無左武衛大軍鎮守，恐有安氏餘孽興風作浪啊。若在以往也就罷了，但現在各地門閥大舉進河西，租賃土地、購買良田、開墾荒地，投巨大。萬一有個什麼閃失，那可如何是好？」

  程咬金一臉無奈：「刺史所言，句句在理，我也對涼州之治安深表擔憂，可我乃一軍之主帥，麾下兵將多關中子弟，總不能一直遠離長安、讓他們拋家舍業吧？」

  牛進達一聲不吭，心中佩服，幾句話先將道理給占住了……

  郭廣敬微微瞇眼，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