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接過聖旨後,陸安荀和蘇綰坐在廳中靜默相。
良久,陸安荀問:“你不高興?”
蘇綰悶悶道:“我很難高興起來,雖然你又升了,可朝廷每次給你升就派你去辦艱巨任務,津縣就不說了,這次州差點丟了命,接下來等待你的又不知是什麽。”
陸安荀心頭一,安:“不必擔心,只是個糧而已。”
“陸安荀你當我傻?”蘇綰道:“二十萬軍的糧,食住行都得你負責,那可是二十萬人啊,還不止呢。除去上戰場的二十萬,後頭運糧的,燒火的,喂馬的,哪樣不要協調?”
陸安荀挑眉:“咦?你懂得不啊。”
蘇綰對他翻了個白眼:“說得好聽是三品重臣轉運使,說得不好聽就是負責幾十萬人吃喝拉撒的老媽子。”
“朝廷沒人了麽?你人在州已經夠忙了,為何要派你去?你在朝中......”
說到這,蘇綰停下來,狐疑看向陸安荀。
“陸安荀!”問:“這差事該不會是你自己求的吧?你是不是早就這麽打算了?”
不怪這麽猜想,主要是適才陸安荀接聖旨時接得相當利索。
“哪有?”陸安荀坐直。
“真的沒有?”
陸安荀認真誠懇地點頭:“沒有,我豈有那麽大本事左右朝廷任命?”
蘇綰心想,也是。
又狐疑覷了眼陸安荀,隨後問:“聖旨讓你盡快趕往燕山府,你打算何時出發?”
“明日。”
“這麽快?”
“行軍打仗,糧草先行。大軍出發在即,我得先趕去燕山府準備。”
“哦。”蘇綰起。
“去哪?”陸安荀問。
“當然是收拾東西。”蘇綰悶悶地說:“雖不願你這般辛苦,可也清楚你肩負責任,罷了,誰讓你是陸安荀呢。”
邊走邊嘀咕:“才來州沒多久呢,又要離開,這日子一天天奔波沒法過了。”
陸安荀嬉笑地跟在後:“怎麽沒法過?我負責奔波,你只管在家吃好喝好就行。”
蘇綰剜他一眼:“你意思是讓我守活寡?”
“原來你是在意這個?”
“我明白了。”陸安荀點頭。
彼時,蘇綰不清楚他明白什麽,然而到晚上就清楚了。
陸安荀力行,洗漱過後就拉上床榻安置,從戌時愣是折騰到子時方歇。
兩人許久未這般酣暢淋漓過了,這會兒蘇綰雙頰發紅,眉眼含春。趴在他上,手攪著他系帶,問:“你也要跟著去戰場嗎?”
“看況。”陸安荀閉著眼說:“糧草得跟將士,戰場在哪,糧草就得到哪。”
想了想,蘇綰說:“不若我跟你一起去吧。”
陸安荀睜開眼:“邊境苦寒之地,哪適合你去?”
“你是何意,難不在你心裏我蘇綰是滴滴的金貴人?”
“難道不是?”
“哪裏是?”
“你若不金貴適才喊累做什麽?”
“......”蘇綰無語:“這能混為一談?”
陸安荀頓時來了神:“既如此,那再戰一回?”
“陸安荀,你不覺得你現在這樣......”蘇綰目複雜:“放浪形骸?”
床榻的陸安荀跟白天的不一樣,這種時候他又野又強勢。
他眨眨眼:“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索坐實罪名。”
話落,他準備翻將蘇綰住,結果蘇綰死死抵著他:“你敢!”
這種時候,陸安荀很敢,當即不管不顧地又將人狠狠擺弄了一頓。
待蘇綰迷迷糊糊神志混沌之際,陸安荀吻了吻額頭,低聲道:“蘇綰,戰場刀劍無眼,我明日派人送你回東京城,你在東京城好好等我。”
蘇綰聽見了,半死不活中,想,鬼才回東京城等他。
次日,陸安荀早起去署,用一天的時間將州的事接完畢,晚膳後與蘇綰短暫地溫存了會,然後帶著京城來的各路糧們奔往去燕山府的方向。
蘇綰站在城牆上,乖巧地揮手送別他,見車馬很快消失在暮中,便也轉回了府。
而此時,東京城祁國公府,書房裏時不時傳來祁國公的怒斥。
“你去易州做什麽?你可知眼下是你姑母用人之際?二殿下那邊正謀劃著怎麽對付祁家,你倒好,居然想離京去戰場。”
“打仗那也是襄王的事,即便立功也是嘉獎襄王,你去只是陪襯罷了,并不劃算,倒不如留在東京城好生為你姑母經營。”
“再說了,耿將軍之與你問過八字,再過不久就得定下親事,這時候你離京,那耿家親事怎麽辦?”
“父親立足京城運籌帷幄,想來這些小事自會解決。”祁淵不鹹不淡地應聲。
頓時惹得祁國公冒火:“小事?我與你說的樁樁件件是小事?你姑母的事是小事?娶妻生子是小事?”
祁淵:“我已向皇上遞請命奏書,心意已決。”
“你——”祁國公氣得半死:“你這個逆子!”
兀自氣了會,他清楚這些年兒子羽翼漸由不得他了。便只好心累地相勸:“好,旁的我不說你,只是耿家的親事不能丟。你年紀也不小了,即便不想這麽快親,那就先把親事定了,待你回京後再迎娶。”
“不必了。”
“不必什麽?”
“我無意娶妻。”
“你無意娶,那耿家小姐怎麽辦?”
“耿家小姐誰想娶誰娶。”
一句話,功地將祁國公氣得仰倒,抓起桌上的茶盞就往祁淵砸去。
祁淵正擡腳出門,茶盞不偏不倚地砸在他腳下,碎裂聲音在夜間刺耳。
他頓了頓,面無表離去。
祁淵請奏隨襄王出征,此事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他瘋了?放著好好的刑獄司主不當,去戰場當個小將?”
“再說了,他不是要輔佐祁貴妃嗎?眼下正是二皇子跟太子黨較勁的時候,有祁淵在,二皇子至還能收斂,可他這一走,純粹是不管祁貴妃死活了。”
太子黨得知此事,郁悶得不行,原想扶持祁貴妃之子就是看在有祁國公府勝算大。然而祁國公府主要也是看祁淵,不曾想,祁淵就這麽撒手不管了。二皇子一黨倒是幸災樂禍看好戲,祁淵一走,他們了個勁敵。
只不過,也有人察覺出了點不尋常。
一個襄王,一個祁淵,再一個在州的陸安荀。
原本毫無幹系的三人,卻詭異地站在了同一條線上。
五月底,皇上準了祁淵的請命書。六月初,大軍集結,由襄王掛帥,二十萬雄兵浩浩地開往邊境之城。
全國矚目的征遼之戰拉開了帷幕。
這廂,大軍出發時,陸安荀已快馬趕到了燕山府邊境。越是臨近燕山府,開戰的氣息越濃。不論是茶寮還是客棧,皆能聽到百姓們談論征遼之戰。
這日,陸安荀到了個縣城的酒樓歇腳。剛坐下,就聽得隔壁一桌人在說話。
“據說遼國的耶律泓高八尺,孔武有力,還曾打過無數勝仗。倒是咱們四個襄王......襄王沒怎麽聽說過啊。”
“對啊,襄王這些年不是一直在封地嗎,怎麽突然帶兵打仗了?”
“這一仗也不知輸贏幾何。”
“你不看好?”
“我一個小老百姓看不看好有何用?你沒見有錢人聽說打仗趕搬遷了嗎?”
“那就是不看好這位襄王,可襄王年時也曾上過戰場,聽說也是位能征善戰的。”
另一人搖頭:“我看懸,耶律泓是誰?常年在戰場上廝殺之人,年紀四十正強力壯。而襄王多年在封地,且今年也不過二十有二,再能征善戰,耶律泓走過的路也比襄王吃的鹽多。這兩人對上,懸得很。”
“照你這麽說,這場仗必輸了?”
“我可沒這麽說,打仗這種事誰說得準呢?不過若是能走還是趕離開燕山府吧。”
“我們小老百姓離開燕山府能去哪?田地在這,家口也在這。不像那些富戶,有錢到哪都能安家。”
“唉!說得也是!”
陸安荀聽到這,蹙眉。
沒想到燕山府這邊的百姓對這場仗這般消極,百姓如此惶恐,可不是好事。
至對于他征集糧草很是阻礙。
待用過膳後,已是傍晚,陸安荀沒打算在這歇息,下令隊伍繼續上路。
一路跟著的糧們有的是從東京城來的,錦玉食過慣了,跟陸安荀這樣習武之人沒法比。聽說要立即趕路,苦不堪言,卻不得不聽。
因為陸安荀說:“誰不想走,那就滾回京城!”
走,怎能不走?陸安荀這人不講半點面,若不聽從,他還真能將你收拾打包回京。
可當一行人出縣城時,道上發現許多商隊。分明白天沒見多人,可一到晚上,商隊紮堆。
這現象怪得很。
陸安荀停下,著人去問。
過了會,那人回來說:“大人,這些商隊都是運糧的。”
“運糧?運到哪去?”
“聽說運往南邊去。”
聞言,陸安荀蹙眉。
北邊打仗要用糧,而這些人把糧運往南邊是何意?
他想起此前在酒樓聽的那些話,百姓們不看好這場仗,許多人紛紛逃離燕山府。富戶們恐怕早已嗅到了氣息,忙把錢糧轉移。
可他陸安荀來燕山府是征糧的,若燕山府沒糧他還怎麽征?
陸安荀再次看了看城門口集結的商隊,這還只是燕山府邊境一個小小的縣城,可想而知,其他地方轉移糧食更加猖獗。
果然如他所料,接下來一路,越靠近燕山府,路上見到的運糧商隊越多,有的商隊甚至運糧人數達到了上百人。而著人去打聽,皆是說這些糧要運往南邊去。
一個下屬員察覺了事的嚴重,私下對陸安荀道:“大人,這可不妙啊。燕山府田地多在鄉紳富戶手上,米糧也在他們手上,現在這些人把糧運走,那咱們怎麽辦?籌集不到糧,這場仗......”
籌集不到糧,這場仗必輸無疑。
陸安荀當然清楚,只是這一路來令他疑的是,向百姓征糧的事乃朝廷而不宣的旨意,是誰出來的?
運糧之事且不說,仗還沒打,百姓就先恐慌紛,確實不妙。
猛地,他想起耶律泓。
沉片刻,陸安荀吩咐道:“你們繼續趕往燕山府,征糧之事刻不容緩,到了燕山府就立馬執行。”
“那大人您......”
“我有事,晚些回燕山府與你們會合。”
說完,他馬車也不坐了,當即乘快騎趕往另一個方向。
另一邊,大軍分騎兵和步兵行進,襄王和祁淵領騎兵先趕往燕山府,可了燕山府境同樣遇到了這種況。
兩人站在道旁見商隊們來往,各自沉凝。
“也不知陸安荀那邊征糧進展如何。”祁淵道。
他們都清楚,這次的征糧任務極其嚴峻。遼國屯兵邊境幾乎沒給他們準備的時機,陸安荀臨時上任糧總領確實嗆得慌。
襄王開口道:“以陸安荀的本事想必會有辦法。”
聞言,祁淵轉頭:“看來殿下很信任陸安荀。”
襄王笑了笑。
過了會,一名士兵快馬奔過來,到了兩人跟前,士兵下馬。他手裏舉著封信:“殿下,燕山府轉運使陸大人來信。”
聞言,祁淵和襄王互相對視了眼。
陸安荀快馬行了約莫兩日,到一個池州的地方停下來。池州比鄰燕山府,許是到打仗的消息的影響,這邊也有往南運糧的商隊。
陸安荀站在一家客棧門口看了半晌,神凝重。
傍晚,用過膳後,他洗漱換了裳。然後騎馬去了東城瓦子,瓦子裏一家酒樓燈火通明。
進酒樓後,他徑直上二樓,來到南邊的雅間。
雅間門口守著兩名護衛,陸安荀走近,道:“我是從州來的陸安荀,敢問......”
話未說完,門從裏頭打開,開門之人見了他,似笑非笑。
不是祁淵是誰?
陸安荀走進去,轉頭,見北邊屏風坐著一人。
這人一淺藍道袍側坐于圈椅上,面前一張棋盤,似在沉思。一雙濃眉利落地斜飛鬢,卻并未顯得犀利,反而帶著溫潤矜貴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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