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崖……

怎麽還洗的東西啊？

即便是隨手的事，徐端宜也有些不好意思。

青天白日下，徐端宜只覺得自己的臉，又有些滾燙起來。

……

王師爺做的臊子面的確很好吃，即便徐端宜的胃口不大，但這一碗面，也是全全乎乎，全都吃完了的。

剛吃完。

時雨就回來了。

一并跟著過來的，還有王師爺。

他沒立刻進來，而是讓時雨先進去通傳。

自己則規規矩矩侯在院門外，等待著傳召。

徐端宜知道後，自是立刻讓人進來了，眼見外面走進一個穿著灰長衫的老翁，手裏還捧著一捧舊年的艾草，低著頭，目不斜視地跟在時雨後進來。

徐端宜正要與人打招呼。

未想灰老翁捧著東西進來後，竟是先給跪下了。

“師爺這是做什麽？快快起來。”

徐端宜嚇了一跳，說著，便立刻讓時雨去把人扶起來。

王伏新卻不肯立刻起來，而是規規矩矩先給徐端宜行了個大禮，這才肯被時雨扶起。

“聽說夫人這裏招蚊蟲，老朽那也沒別的東西，只能拿來一捧舊年的艾草，夫人看，管不管用？要是沒用的話，回頭，老朽再去藥堂問問大夫，看看有沒有什麽藥。”王伏新低著頭，一臉恭敬地跟徐端宜說道。

徐端宜看了那捧艾草，笑著說：“管用的，我見書上說，這舊年的艾草最是管用，勞煩王師爺了。”

說完，便讓時雨手去接過，又笑著與人說：“師爺做的臊子面很好吃，辛苦師爺了。”

王伏新寵若驚道：“不辛苦不辛苦，您喜歡吃就好，老朽還會做些別的面食，夫人想吃，隨時喊人來吩咐就好。”

“老朽這幾日都會在衙門。”

徐端宜見他這副恭敬小心的模樣，不由猜測，這王師爺是不是已經猜到的份了？

對待一個京夫人，有必要這樣恭敬小心嗎？

剛才那個禮數太大了。

可昨日來時，郭叔明明說過，王爺的份并未，百姓只知他是京城的員，就連縣衙裏的人，也只知道，他是順天府尹。

除此之外，額外的份，他們卻是不清楚的。

昨日那位喬主簿，看著也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怎麽這位王師爺……

打量著面前低著頭，神恭謹的老人，試探問道：“師爺可是知道些什麽？”

這話不算明白。

但王伏新是個聰明人，他幾乎是立刻就反應過來，眼前這位貴主子指的是什麽了。

他遲疑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王伏新半躬著，跟徐端宜回道：“……老朽早年去過京城，見過王爺。”

未等人詢問，他忙又同人解釋了一句：“王爺并不認識老朽，也不知道老朽知道他的份。”

他跟徐端宜說起其中緣故。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那會老王爺和世子爺也還在，老朽是在他們出征時，在街上看到王爺的，當時王爺看著也才十二、三歲，卻已是一副年英才的模樣。”

“雖然還未參軍，瞧著卻十分有年將軍的風采。”

說到從前的事時，王伏新的臉上還掛上了一抹懷念的笑意。

那時候，所有人，以及他，都以為南安王父子三人，日後一定會流傳千古、流芳百世。

他們一定會為，大夏歷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萬萬沒想到一場長野之戰，會讓這父子三人天人永隔。

而從前飽贊譽的謝二郎，更是變了後面紈绔浪的形象。

王伏新當年知道此事，自是不敢相信。

這些年他雖然玉田，卻一直關注著京城那邊的消息。

自然知曉南安王，今年被授命為順天府尹的消息。

以及要娶嘉順長公主的消息。

這些事，恐怕就連原本的縣令，都沒他知道的那麽清楚。

十日前，王爺忽然來到縣衙。

雖然時隔多年，從前的年也變了俊拔的青年，但王伏新，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只是見王爺并不想提，便也只做不知。

就和其餘人一樣，只當他是順天府尹，又在他的授意下，并未與城中百姓說起他的份。

徐端宜聽他說完緣故之後，一時無言。

過了會，忽然看著老人問道：“師爺想與我說什麽？”

話落。

眼見面前老翁吃驚擡頭，徐端宜倒是施施然與人笑了起來：“王爺與師爺朝夕相對，都不知道，師爺已經知曉他的份，可見師爺平日瞞得很好。見到我後，卻故意出破綻，不過就是想讓我發現，詢問你。”

旁邊的時雨一聽這話，忽然皺起眉，雙眼也立刻化作鋒銳的芒，朝王伏新看去。

整個人也于一種警戒備戰的模樣。

儼然有徐端宜一聲令下，就要立刻上前把人拿下的意思。

但徐端宜始終沒發話。

著王伏新的神，依然十分溫和。

王伏新于注視之下，倒也一點點笑了起來。

老人年過半百，平日看著與普通老人并無不同，這會卻笑得爽朗，他繼續先規規矩矩與徐端宜拱手一禮，而後才道：“早聽說殿下聰慧過人，果然如此。”

他沒再掩飾。

“是，我的確有事要與殿下說。”

徐端宜擡手，意為請人開口。

王伏新也沒再瞞，跟徐端宜說道：“這些年，外界對王爺的評價過于低了，老朽曾經也以為王爺變了，但這幾日，老朽與王爺相，發覺王爺并不如傳言中的那般。”

他把這十日，自己旁觀看到的一切，說與徐端宜聽。

水中救祖孫、主搬。

在京中其餘員來之前，什麽髒活累活，謝清崖都是第一個先幹。

“殿下可知，昨日您吃的紅薯是怎麽來的？”王伏新忽然問徐端宜。

徐端宜原本還于震驚之中。

知道謝清崖在這必定辛苦，卻沒想到，他竟然做了這麽多事。

這些事，只怕旁人躲都躲不及，他卻永遠第一個先去做。

此時被老人這麽一問，的眸還有些渙散，人也怔愕著。

自是沒有立刻回答出來。

王伏新只當不知道，他也不意外，只繼續與徐端宜說道：“那是城中一位名翠婆婆的老人售賣的東西。”

“售賣？”

徐端宜聽到這兩字，回過些神，吃驚問道：“如今這樣的況，城中還準人售賣東西嗎？”

王伏新點頭。

他與徐端宜解釋：“如今城中這個況，那些青壯年自然能靠搬東西，也能去堤壩做苦力賺錢，人也能洗做飯，去藥堂幫忙賺錢。”

“但像翠婆婆這樣的家庭，家中只有祖孫倆人，老的老、小的小，這樣的人家，哪有賺錢的辦法？因此前些日子，城中下了一條要令，準許玉田百姓自食其力，像翠婆婆家，就會烤點紅薯，用來售賣。”

這法子倒是不錯。

徐端宜聽完之後，也是十分贊賞。

毫不猶豫誇贊道：“這法子好，是誰……”

話未說完，忽然想到剛才王師爺說的，不由神微怔。

徐端宜看著王師爺。

竟也沒覺得太意外。

甚至有些意料之中的覺。

看著王師爺問：“是王爺下的要令？”

未想——

王師爺竟然看著搖了搖頭。

“不是？”

徐端宜疑，還以為……

王伏新看著說：“是也不是。”

未等徐端宜說話，時雨一聽這話，先不耐道：“你這老頭，能不能直白點？打什麽啞謎呢。”

時雨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心裏卻也有些吃驚，和著急，這老頭口中的南安王，跟平日看到和知道的不太一樣。

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時雨。”

徐端宜低斥一聲。

讓住之後，方才繼續看著前面的老翁。

“請師爺為我解。”

王伏新并不在意時雨的態度。

年過半百，又無兒無的人，生死都扔在一邊了，豈會在意一個小孩的態度？

他笑著說：“是老朽不好。”

說完，他又跟徐端宜作了個揖，這才繼續與人說道：“法子是王爺想的，但傳出去的人，卻是梅大人。”

時雨瞪大眼睛，怒道：“那姓梅的，了我們王爺的主意？”

時雨不知不覺，竟也下意識，拿謝清崖當自己人了。

只是關于這點。

王伏新顯然并不清楚，從前對人是怎樣的態度，這會便是聽到了也不會多想。

徐端宜則在失神中。

不過徐端宜也未失神多久。

未等王伏新解釋，徐端宜便先接過話，看著他呢喃道：“是王爺的意思。”

“什麽？”

時雨不解，目也跟著流出幾分茫然：“為什麽啊？”

覺得這樣的好規定，說出去，是讓所有人益，也是讓所有人激的。

自然不明白，為什麽王爺要丟了這樣的好機會，白給別人漲臉面。

他難道不希被人贊譽嗎？

徐端宜未理會的詢問，而是繼續朝王師爺看去。

等著他的回答。

王伏新也看著，眼中有著贊賞。

“殿下聰慧。”

徐端宜搖頭：“我若聰慧，就該一早想到。”

雖然一直都覺得，謝清崖不可能如傳言中那樣，但其實，也不敢確定。

偶爾也會想，或許他真的變了。

王伏新不知道的心理活，他在一旁繼續說道：“老朽不知道王爺為什麽那麽做，但這些時日，老朽能覺出，王爺并不希別人看到他做的事。”

“尤其是李、梅兩位大人來了之後，他更是把一切能提升名聲和功績的事，都給了兩位大人去做，自己則每日混跡于人群中，做些并不出彩的苦力活。”

王伏新說到這，還是一臉憾可惜的模樣。

心裏其實也猜到了一些原因。

但他人微言輕，即便知曉，又能說什麽？

“我知道。”

屋忽然響起一道囈語聲，是徐端宜的聲音。

但就連在徐端宜邊的時雨，都未曾聽清，更不用說王伏新了。

“殿下說什麽？”

王伏新問徐端宜。

徐端宜卻沒再說，收攏思緒，認認真真與王伏新說道：“多謝師爺今日與我告知此事。”

王伏新聽這樣說，自然也未再顧及先前的問題。

他搖頭道：“殿下不覺得老朽多就好，老朽也是實在不忍見王爺被人這般誤會，尤其是邊人，方才鬥膽來見殿下，饒舌兩句。”

其實有件事，王伏新，先前沒同徐端宜講。

他為何對南安王如此有印象，又一直不肯忘懷的緣故。

除了因為不希年將軍落沒之外。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當年他剛去京城的時候，曾被一夥人欺負過。

京城阜民。

他初至京城的時候，就被那繁華景象迷了眼。

未想竟被人了錢袋。

後來吃東西的時候，付不出賬，那些人以為他吃霸王餐，自是沒給他好臉，不僅要揍他，還要帶他報去。

人活到他這個年歲，最重要的就是這一張臉面了。

他當時被一群人指指點點，簡直憤死。

小王爺就是那個時候出現的。nbsp;nbsp;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那時，他其實還不知道他的份，只見一個意氣風發的年郎，握著馬鞭進店。

周圍的人見到他都很恭敬客氣，弓著腰，裏也都殷勤喊著“二爺”。

可他那時自顧不暇，哪裏有心思，去理會這是哪家的小爺？

也沒想過，要人幫他。

他那會覺得，京城雖然地大博，卻也冷，不似他老家關中那般熱心腸。

他不是沒想過請他們幫忙。

但看著那些人冷眼旁觀的樣子，他漸漸也就失去了信心。

沿途路過的路人尚且如此，更不用說，那樣一個，一看就錦玉食、不食人間疾苦的小郎君了。

卻未想，正是這小郎君，竟然出手幫了他。

他在問清楚況之後，又讓人問了他幾個問題。

其實當初小王爺，若只是替他付錢，解決此事，或許他還不至于記那麽深刻。

可小王爺，當時并沒有這麽做。

而是派人去了他說的幾個地方，也不知道他使了什麽法子，竟真的找回了他的錢袋。

後來他自己付了錢，又聽那些人與他道了歉。

一張老臉，才終于收了回來。

本想事了下，與那小郎君好好道聲謝，未想一轉頭，那小郎君便已經不見了，去問那店家、小二，也沒要出個答案。

直到那日長街，大軍出發，小王爺也在送行的隊伍之中……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朗朗如日的年，自此，他終于知曉這個年的份。

王伏新知道，當年之事，于小王爺而言，不過是隨手相幫，家常便飯。

他大概，早就忘記這件事了。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但對他而言，小王爺于他，有千重恩典，他銘心鏤骨，至死都不敢忘。

小王爺不該被人貶低至此。

他希，當年郎朗如日的年，可以重見天日。

邊亦有知心人相陪。

這便是，王伏新今日來此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