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的二公子已經家立業,搬出去多年了,家里只有一個十余歲的小公子,自從母親跟著人跑了,便在家里抬不起頭來。金偶爾陪夫人們玩得累了,便將那小公子到面前,講幾句歪理,小公子便鼓著紅紅的雙頰,氣呼呼地聲討,說夫子明明不是這樣說的,常來家里的那位前探花郎魚大人也不是這樣說的。小公子認真的樣子可之極,眾夫人便圍上去掐了又掐,只掐得他哀連連。
見金每日忙著和眷通,劉歇便也相信,金此次回府真是為了探劉大夫人,并不是段云嶂派了什麼的任務給。
至于金,自然知道自己這樣科打諢也不是常事。在威國公府,終究待不了多久,借著省親之名給威國公府一干眷帶來些歡樂,其實不過是緩解自己心里那一點不安,于夫人們卻沒有什麼長久的助益。如今只希劉大夫人的心開闊些,于那些繁瑣俗事能放手一些,先養好子要。
到了第七日晚上,劉歇下了朝,帶回來一個人。
這人正是如今的京兆尹,魚長崖魚大人。
說也奇怪,當年的那一場秋闈,劉歇屬意之人分明是柴鐵舟,而皇帝陛下屬意之人是魚長崖。不料不過兩三年之后,這兩人卻掉了個個。柴鐵舟子狂傲,對劉歇的種種栽培全然不領,對皇帝陛下倒是忠心一片。不久前,柴鐵舟因政見不同和自己的父親鬧翻了,隨之也便和劉氏一派決裂。反而魚長崖,分明是個溫吞的子,卻主歸附了行事狠辣的劉歇一派。劉歇對他的筆上功夫還頗為欣賞,卻對他的迂子十分頭痛,所以魚長崖至今,也不過是一個京兆尹。
魚長崖到府,照例給劉大夫人請了一回安,知道皇后娘娘此時正在威國公府,便也隔著珠簾行了為臣之禮。用過晚膳,劉歇和魚長崖便關在書房中秉燭夜談,直至東方出了魚肚白。
這一晚起,魚長崖便干脆宿在了威國公府。
魚長崖住在外苑,和金并沒有打照面的機會。金知道魚長崖住在威國公府,也沒有太放在心上。只是劉大夫人看金的眼神,似乎多了些不明的意味。
過了兩日,宮里來了人,說是太后娘娘十分想念皇后,勸盡速回宮。金打量著那宮人畏畏葸葸的神,笑著叮囑了兩句,便讓他回去了。
晚上金歇息的時候,握著發,心中慢慢漾開笑意。忍不住去揣度,段云嶂知道和魚長崖同居一宅的時候,心里是多麼惱怒多麼酸楚。想了想,又覺得他這樣一個勤懇的可憐皇帝,也許正趴在軒羅殿里著眉頭看他的奏折,本沒有閑暇來醋上一醋。
知道,段云嶂批閱奏折的時候,總是以一種十分辛苦的姿態正襟危坐著,讓別人看得也十分辛苦。他卻有他的道理,說是這樣坐著便不那麼容易睡著。可是這樣好面子又講儀態的人,在看到走進殿中的時候,會立刻換一個十分不雅的姿勢,靠在龍椅上,作出累得快要斷氣的樣子。口里還哀哀著,騙給他熬湯,給他遞茶,給他肩捶。
金笑意更深了。
嗯,明日便回去吧。幾日不見,怪想他的。
風月為梳好了發,正要換上寢,忽然聽到外頭鬧哄哄起來。兩人對看了一眼,風月便出門去詢問了幾句。過了一會兒,風月神有些驚慌地進來,道:“娘娘,聽說威國公府又鬧竊賊了!侍衛們正在繼續搜查呢!”
金愣了一下,第一個反應是,誰這樣大膽,敢再將皇后娘娘當做竊賊?
風月蹙眉道:“娘娘,威國公府不是半年前就鬧過竊賊麼,娘娘還被牽連過一次。依奴婢看,這威國公府的守備也太松散了。”
金點點頭,不忘囑咐一句:“不要說話。”
對于半年前那場從天而降的劫難的,金并不十分清楚。所知的,不過是威國公府盜的竊賊是一個黑臉的賊,的東西是一封信。如今看來,難道今晚的竊賊和那晚的是同一個?那麼,又是來什麼的呢?
想了一會兒,覺得這些江湖事和朝政事實在超出的理解,便和風月道:“別管他們,我們睡我們的。”
風月點了點頭,正要再說什麼,忽然窗外撲通地悶響了一聲,仿佛什麼東西撞在了墻上。
風月一愣,臉當下就白了:“娘娘,會不會是……”
“不會,咱們這守衛是最森嚴的,什麼人能走到這里來?”
“那可不好說,現在侍衛們都去抓那竊賊去了,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丟失了。”
窗外又悶響了一下,聲音聽著瘆人。金抿了抿,從妝奩里出一把繡金小剪刀,放在風月手里。
“我去開窗,你握著剪刀,萬一有危險便一剪刀扎過去。”金小聲道。
風月何曾做過這種事,當下泫然泣:“娘娘,我不敢啊……”
“你想一想,你負著當今皇后的安危。皇后的安危,就是后宮的安危,就是天下的安危。你這一剪刀刺下去,必然能夠名垂青史。”金為打氣。
“娘娘……”風月眼中水盈盈的,目卻漸漸勇敢起來。“娘娘,我知道了……”握了剪刀。
金瞄著那扇窗戶,瞄了半晌,也沒有。
“娘娘,”風月抖了一下,“你還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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