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還有糖嗎？”

是個五六歲的小姑娘，扎著羊角辮兒，小臉蛋上臟兮兮的，但一雙眼睛特別大特別亮，令不由地想起了鄒言的兒子。

這麼多天過去，一想到那天小男孩跟在車后面奔跑的場景，心還是會作痛。

與鄒言發生過關系后，也有在對方心最好的時候委婉提起，當時是自己故意導通風報信，所以千萬不要把怒意發泄在小孩子上。

男人聽完之后，神晦不明，接著表示既然這樣，那就發泄在上。

于是，話題又被迫中斷。

“當然有。”

蹲下，抓了一把揣進小姑娘的上口袋里。

“謝謝阿姨！”

著鼓鼓囊囊的兜，小丫頭笑得很滿足，卻沒有立刻吃，而是勾了勾手指頭道：“來我家玩吧，天太冷啦，我家就在紅姐姐隔壁。”

“你家和小楊紅家是鄰居？”

“對噠。”

著鎖的大鐵門，姜海想了想，拎起包跟上了小姑娘的腳步。

農村自建房，都是差不多的格局，二層小樓帶著一小片院子，地方夠大，卻不怎麼整潔，到灰蒙蒙的。

果果的小丫頭進門后就一路直奔里屋，出于禮貌，姜海止住了腳步。

不過屋門大敞，顯然也沒什麼私可言。

只見房間里有個三歲左右的男孩坐在炕上玩耍，果果利落地爬上去，剝開一顆糖塞進對方里，笑嘻嘻地問了句甜不甜，然后才給自己也剝了一顆。

小姐弟倆都樂呵呵的，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

“果果！你個死丫頭，大門都沒關，是不是又跑出去耍瘋了！”

一名三十出頭的人拎著水桶氣勢洶洶地沖了進來，抬頭一見姜海愣住了：“你哪個？”

“媽媽，阿姨給我好多糖，弟弟也吃了！”果果像是擔心會被罵，急急忙忙地跑出來解釋道。

人聞言，臉好轉了幾分，了手，出一抹還算熱的笑容：“大妹子是來探親的嗎，找哪個啊，這村里的人和事啊，就沒我不的，你說，我領你找去。”

姜海知道，即使自己穿著打扮都很低調，依然掩蓋不了不是當地人的事實，何況之所以過來，正是想進行旁敲側擊的打聽。

于是，如實表明了自己的份。

“這……上頭派下來的啊。”

有那麼一瞬間，人的臉變得有些難看，但很快緩了過來，笑容里多了些許恭敬。

在外辦事，態度因人而異，必要的時候不得不適當施。

姜海裝作沒看到對方眼中的抗拒，拉過張凳子坐了下來，從包里拿出相關證件、記錄本和鋼筆：“麻煩給我說一說，楊家的況。”

人瞄了眼震懾力十足的公章，只得不不愿地咕噥道：“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是那孩子自己不懂事兒，非要鬧騰，爸，都對好的……”

聽完后，姜海點了點頭，沒多表態：“嗯，幾次事故的經過講一遍，盡可能詳細一些，謝謝。”

這一聊，聊了兩個多小時，人的臉已經非常不耐煩了。

收拾好東西，站起，環顧了一圈四周，道：“我看這附近沒有旅館，不知道能否在你家借住幾晚，當然了，房費會按照鎮子上的標準來付。”

滿臉的不樂意，在聽到最后一句時，變了喜逐開。

“哎呀，這、這怎麼好意思呢，我家這破房子，哪能和鎮上的旅館比……”

“沒關系，有張床就行。”姜海微笑著遞上紙鈔，“這是押金，打擾了。”

就這樣，住了下來，最高興的莫過于小果果，整個晚上一直圍著打轉，忙前忙后的，要不是媽媽不同意，恨不得跟住一個屋。

姜海忽然發現，自己的孩子緣似乎不錯。

靠坐在床頭，恍恍惚惚地想著，過了年就二十七歲，確實該定下來了。

早點結婚生子，早點擁有自己的家庭，是一直夢寐以求的事。

可老天爺為什麼要讓失憶，讓迷茫地徘徊于兩個男人之間？

真的，有過兩個男人嗎……

心頭莫名跳了下，姜海掀開被子，拉下腰，低頭去看小腹上的那條傷疤。

淡，覺時間久了，但歪歪扭扭，大概有十幾厘米長。

記得鄒言曾吻過這里。

所以，這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的。

會不會與陳穎芝口中的車禍……有點關系？

突然，一聲輕響，打斷了的思緒。

農村的夜晚格外安靜，細微地靜會被放大數倍。

姜海下了床，來到窗邊，往外去。

住在二樓東側的小房間里，正對著隔壁屋子。

此刻已經快十二點了，四周幾乎一片漆黑，只有遠的路燈還里約約地亮著。

冬日里連聲犬吠都沒有，楊家樓上卻有人影在晃。

很瘦小的一道，弓著背，神神地不知道在忙活什麼。

突然，對方似察覺到什麼，猛地轉過頭。

姜海連忙蹲下去，躲開了視線。

幾秒之后，影再度忙碌起來，又過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微弱的滅了，影子隨之消失。

一切，恢復了寧靜。

“鄒律？”

看到坐在走廊上的男人時，高吉平非常驚訝，他忙推開辦公室門，熱招呼：“這麼早，快進來坐。”

“紅茶還是綠茶？”說話的同時，他又轉瞥了眼，打趣道，“你這是剛下飛機吧？難得看到你如此的睡眼惺忪，神不振啊。”

“嗯，綠茶，謝謝。”鄒言沒否認，“借用下洗手間。”

等他洗完臉出來，茶也剛剛泡好。

端起抿了口，眸底已然一片清朗。

“什麼事兒啊，這麼急。”高吉平按下電腦開機鍵，開始每日清晨的桌面整理事務。

“八號晚上的案子，后續出來了嗎？”

高支隊一頓，想了好一會兒，恍然大悟道：“哦，你是說那起挾持證人案？這才幾天啊，你都過來追啦，嘖，你們這些英律師啊，真是不給咱們活路，不過好在，這案子不算復雜，喏，嫌疑人的筆錄，老規矩，目前只能看，不準復印拍照。”

鄒言嗯了聲，將茶杯放到一邊，立刻開始翻閱。

見他這般嚴陣以待，高吉平不失笑：“聽說害人之前在你所里干過一段時間？沒想到，你還是個關心前下屬的好老板啊，放心吧，這個辛娜的暫時是出不來了，孫金和那個案子，本來沒查到，現在好了，主跳出來，那不得好好挖掘挖掘？”

“你看著吧，估計非但幫不到的老金主，還能多添幾道罪名，再多判上幾年，等二次開庭的時候，孫金和怕是恨不得弄死，呵，真是活該啊……”

“孫金和進去以后，給他的婦留下過一筆錢，雖然不多，但節約一點用，下半輩子的食還是能夠得到保障的，所以為什麼突然要出來，冒這個險？”鄒言冷不丁抬頭問道。

高支隊擺擺手：“哪兒還有什麼錢啊，孫金和他老婆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聽說到那人藏的地方，直接領著娘家的一幫兄弟，打、砸、搶，鬧了個天翻地覆，就這案子發生之前，辛娜已經在橋里睡了好幾個晚上了，啊，八是被得走投無路，腦子一，就……下手了。”

鄒言沒再說什麼，將筆錄推了回去，起道：“多謝，先走了，這案子如果有變故，還請第一時間通知我。”

“行。”

出了大門，他并沒有去所里或者回家，而是打了輛車，前往那晚的酒店。

一大早的，幾乎沒人走。

前臺見他門路地徑直往里走，便沒有開口詢問。

鄒言來三層，這個時間段，各個包廂于關閉狀態，也沒有服務員走。

他站在當晚那間的門前，拿出手機按下秒表，以平穩地速度一路到洗手間。

嫌疑人藏的儲間已經重新投使用，不過又另外加了把鎖。

他撥弄了下原本的鎖頭，眸微黯。

一偏頭看到旁邊的墻壁有些奇怪，抬手一推，黑黢黢地樓梯口顯在面前。

竟是條員工安全通道。

為了觀，故意將門做了藏式，一般人本不會在意。

鄒言的臉徹底沉了下去。

十分鐘后，亮紫保時捷出現在樓下，他坐進去后，抬手撥通了一個號碼。

“是我，幫我查一下，莫利斯酒店的法定代表人。”

“莫利斯？”茍子鑫想了想，道，“我記得是一個姓趙的酚州富商，怎麼，又出什麼事了？”

鄒言沒回答，只垂著眼等。

幾分鐘后，消息發送到手機上：【鄒楠】

剎那間，車的空氣仿佛凍結了，溫度也跟著驟降，茍律敏地察覺到不對勁，等紅綠燈的時候分神瞥了眼。

當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時，難以置信地失聲道：“怎麼會是他！”

“六號當天，剛發生的變更。”

“不是，你什麼意思啊？”

鄒言閉了閉眼，沒回答，卻問道：“姜海現在在哪？”

“我是答應幫你看著點，但我這……也事兒多啊！”

凌厲地視線轉了過來，茍子鑫一抖，索方向盤往右打，吱一聲急剎停下，然后了鼻子，眼神飄忽。

十幾秒鐘后，主坦白道：“哎呀，我就半天沒關注，名字都報上去了，就算我想跟法援那邊打個招呼，可拒絕的理由是什麼呢？這就很莫名其妙，我尋思著你肯定不愿意鬧得人盡皆知，所以就……”

“什麼時候的事。”

“前天晚上……剛走。”

“你的意思，你有一天一夜的時間，卻什麼都沒說。”

聽出對方是真生氣了，茍子鑫語氣也有點不好：“老鄒，我說你何必呢，跟看犯人似的看著人家，就算談也沒有你這樣的，24小時全方位無死角，一波剛滅一波又起，反反復復決不罷休，你這是要把人家孩子活活嚇死啊！哦對，況且你們還不是關系，你要真看上人家，喜歡人家，你就直說，你——”

“我不喜歡。”

斬釘截鐵地五個字，把茍給氣笑了。

“行，你不喜歡，你不，你你的未婚妻，那位半個月都見不上一面的白小姐，你說我摻和你這破事兒干嘛！”

鄒言木著臉，淡淡道：“不是說，無論我做什麼，兄弟都支持嗎？”

“我……”茍律終于會到了什麼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嘆了口氣，踩下油門重新上路，“我都打聽清楚啦，就是木落縣的一個小案子，做個調解，連開庭都不用，估計最多一個星期也就回來了，你啊，也稍微讓人家口氣，別得太，否則有一天啊，你會后悔的。”

旁邊半天沒聲，茍子鑫以為對方這是聽進去了，誰知余一瞄，好嘛，已經在微信里找人問案子的況了。

助紂為的愧疚頓時又加重了一分。

“我可要事先告訴你，姜小姐這次出去沒帶任何通訊設備，你就別白費力氣了，人家是在躲著你呢……”

“這案子有問題。”

“啊？”

鄒言神有些凝重，果斷道：“你不是有架私人飛機嗎，安排一下，兩個小時以后起……”

“等等！”茍子鑫不得不打斷他，“你要不要自己先看看地方，木落縣，那種地方會有機場？私人飛機也不是想飛就飛的啊！”

“那訂火車票，你幫我弄一張，越快越好。”

“行吧。”

半分鐘后。

“老鄒，那地方三天一班車，最近的一班……連座都賣完了。”

“……”

“別擔心，好兄弟一輩子，我來想辦法。”

第二天傍晚，人來人往地京市火車站。

經過近半個小時的戰，鄒言終于登上了前往木落縣的綠皮火車。

正吹著窗中瀉出的新鮮空氣，口袋里的手機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