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也知這事張家摻和不多，主要應當是張蘊那邊，但當著盧的面不能提張蘊兩個字，這是尊師，便模糊地用張家人來代替。

盧捋了捋胡子，微微頷首。

幕僚便道：“牢中死，無論意外疾病，朝廷都會派人來復查案件，所以這件事的重點就在于，誰來復查此事，若是個沒面可講的法生，那萬事皆休，但要是個儒生，天下儒子出一家，從家傳，師承，友人，總能找到切口，到時候賣上些許人，這事要讓張家來辦，上可安坐矣。”

盧面贊賞之，員聽到朝廷復查四個字魂都要飛了，這位幕僚卻能冷靜思考，提出對策，真不枉算計這一場。

道理就是這麼個道理，說開了也就沒什麼玄機了，盧暫時還沒手，給張蘊去了一封信，信里仍然恭敬，仿佛都在為恩師著想，張蘊看完容卻是沉思許久，最終還是決定舍一舍老臉，托一托關系，在同僚面前服個不丟人，這個事真按民來理才是丟人到家了。

張蘊到托關系時，姬越也沒閑著，近來有不朝政要忙，打下烏孫的大小事宜是一項，經由吳郡一事，發覺晉國郡縣看似一片清平，實際上細究起來都是人關系網，像墨者那樣的組織也就罷了，墨者有其本的局限，哪怕認知出了問題，也很難產生太大危害，尤其是上代巨子死后，墨者部紛爭，近二十年都沒有巨子的傳聞。

與儒學二分朝堂的法家雖然也有家學師承，但法家講究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別說盧張蘊這樣的塑料師生，哪怕親爹犯法，法家也照抓不誤，這一點上，姬越是很喜歡法家的。

儒生則不然，作為一門源遠流長的學說，儒家講究父子相，親親相，認為法理之外也當容，按照儒家的主張，張碩犯罪，張家替他瞞，張家是不應坐罪的，同理可得，張蘊犯法，盧也應當為其遮掩，再同理可得，張蘊托的關系犯法，關系本人的學生弟子也應當為他遮掩，否則就會被其他儒生非議，這就是儒家的一張關系網。

所以最近姬越也比較注意其他郡縣的儒生員，這也是一項要忙的事。

張蘊這邊托關系功的時候，姬越有了作，派遣秦杉帶二百翎衛連夜趕赴江南，這是來得及的，因為張蘊要托的關系也在國都曲沃，員傳信無法使用更快捷的通訊臺，還是快馬來往，等到張蘊收到消息，他還要傳訊給盧，盧才會手殺人，而翎衛是直接去吳郡，了中間商賺差價。

其實坐視盧弄死阿燕會更出師有名一些，但姬越對阿燕本人頗為興趣，搭一條命也是浪費，反正殺人不用理由。

吳郡那邊的事還在路上，姬越先行命廷尉府抓捕了幾名張蘊的關系網，最大的那條魚是韓和的直屬屬，廉務司江南監周運，監是名，周運本人實際上和張蘊沒什麼關系，但他的一名友人和張蘊的一名友人好，層層關系托上來時，又發現了這一層關系，于是兩下里關系來往更深了，周運其實真沒得利，只是欠了友人的人，人債難還，這次正好還了。

對于張蘊來說天快要塌下來的頭等大事，對周運來說只是一句話的小事，所以周運應得很快，相應的，腦袋也丟得也很快。

職一般而言最嚴重也就是辭，但周運先前記過一次大過，他先是暗娼常客，后續又查出好幾件類似的職案，這幾起案子可不是還人了，而是實打實的真金白銀易，由此又挖出幾件冤案來，以廷尉府的那個判刑標準，冤案是真的冤得要死了。

人命在前，姬越對周運的判決很是寬容，僅僅判了他四刑兼并，被查出來的經手冤案有十幾件之多，但因為腰斬通常和砍頭無法兼容，五馬分尸也無法和絞刑合并，為了讓他得到最大的同理驗，白起時代地提出了罪刑兼并論，簡單一點解釋，就是同時段對同一個人進行宮刑絞刑，死后再腰斬，然后分尸。

姬越頗有些憾，要是周運長了兩個頭就好了，可以多上一點刑罰。

好在張蘊和盧已經在趕來行刑的路上了。

秦杉作為繼魏雍之后的翎衛中郎將，不僅是曲沃的新貴武將，也是士族的噩夢，秦杉經手的滅門大案有十幾起那麼多，近年已經不怎麼出京了，如今一路南下，所到之自危，威勢比起當年魏雍還盛。

盧不見兔子不撒鷹，沒等到恩師的信，他也不敢殺人，如此等了一月有余，他等來了翎衛上門送溫暖。

秦杉趕到吳郡的那天，正趕上地方縣級員來郡城就勸學令開大會，大會中途，外面差役戰戰兢兢冒個頭進來，說有人找郡守，盧正在開會，聞言很是不悅，但差役咽了咽口水，還沒把話說完，秦杉就一腳把半開的門飛踹開來，帶著翎衛進宅。

吳郡是江南大郡，下轄十五個縣，底下是縣令就坐滿了，后站著的縣丞縣尉捕頭更是黑一片，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盧被翎衛一招擒拿，連個辯解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從富有江南特的雅致園林里拖死狗一樣拖了出去。

十五個縣令面面相覷，對于地方員來說，郡守就等于一方天地，是極有威嚴的，前任郡守沒的時候，他們大部分人還沒當，現任郡守卻是個很有威的中年員，給他們留下了很高的心理印象，如今這麼一出，讓這些下級員小的心靈遭了極大的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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