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越仔細觀察了那名行商的行軌跡，發覺他每年確實會去兩趟西域，而其中一個地點正是秦人如今盤踞的祭塞小國，除此之外，這名行商還和晉國中幾個士族有生意往來，大多是一些綢布匹，但其中一個魯地的大士族，與這名行商明面上易綢，實際上易的是私鹽，而在清理魯地的時候，這個大士族已經被燒得一干二凈。

魯地士族叛前期，正是這名行商易完私鹽離開之后，姬越合理懷疑，魯地的叛里有秦人的影子。

拔出蘿卜帶出泥，小小一個玉憐，倒是讓大開眼界。

姬越除了把那名行商記下之外，沒有再多追查的意思了，秦人的謀劃終究只是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如今才是占盡天機的那個人，不過也正是這次事，讓姬越又想起一件事來。

通訊。

晉國占地極廣，從南到北，騎最快的馬也要四個月才能走個來回，以前沒有直道的時候更艱難，但目前的況實在讓姬越很難滿意，尤其的目標之中還包括海的另一端，總不能打下來之后，一道圣旨發幾年才有回信吧？

現在僅僅是下道旨意殺個人，都要在路上花費兩個多月的時間，有什麼法子能夠讓兩地之間的信息流得更快捷？

春秋時有賢士蓄養飛鴿傳信，但飛鴿只能單向傳訊，且空中天敵極多，不能傳遞重要訊息，如今晉人傳遞消息大多使用快馬，消息使用絹帛封，由一驛站趕至下一傳訊點，兩地間隔最多不超過三十里，普通傳訊換馬不換人，急傳訊換馬也換人，稱“八百里加急”，這樣的傳訊方式最快的紀錄是日行五百里，但馬匹的耐力甚至不如人，全速奔跑很容易累死，這樣的速度足以消耗死一路上更換的馬匹，除非急戰報，否則不可能使用。

姬越本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察到各地發生的事，但發號施令需要時間，雖然這樣的能力已經能夠節省下一半的路程，但也正因為如此，姬越對另外一半就不那麼滿足了。

有一個初步的設想，需要用到工匠，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曹，與此同時，曹也在進宮的路上。

曹甚至沒有騎馬，他坐著牛車，帶著一疊紙張，心里砰砰地跳。

一疊紙張分量輕輕薄薄，拿在手里卻重如泰山，曹不是一般的工匠，他從一開始就很明白紙張的力量足以改變一整個時代，但他還是這麼做了，不是因為他這輩子想做一個治世之臣，也是因為……因為，好吧，就是因為他想做個治世能臣。

這樣的想法很簡單，很素樸，卻不像是他會有的，就連曹自己都覺得自己怪高尚的，可能是死過一次的人就了很多畏懼，曹就沒想過紙張大行天下之后，同為士族的那些人會怎麼看他，因為到那時，這些人恐怕就沒有時間排他了。

雖然這里沒有類似的話，但姬越還是到了“說曹曹到”的奇特驗。

不等姬越開口，曹就將手中的紙張呈給了宦順意，和一般的士族不同，曹對宦的態度很平常，順意都多看了他一眼，隨即捧著紙張查驗了一番，沒有發現問題，幾步上前轉呈給姬越。

姬越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眼前這麼個白白薄薄的東西完全吸引過去了，一肚子的設想都拋到了腦后。

謹慎地看著眼前的紙張，第一反應是拿起一張試驗了堅韌程度，白皙的手指在更為白皙的紙面上數下，隨即反應過來，在桌案上鋪平，筆尖蘸墨，在紙張上落下一條橫杠。

和木牘相似的一個白薄平面，卻比木牘更輕，更薄，也不洇墨。

姬越猛然看向曹。

曹組織了一下語言，但話還沒整理完，就見到了姬越那灼灼的眼神，他當即會意，立刻道：“此為‘紙張’，以木屑制，造價在木牘的十分之一，大批量生產的話，本還會降下一些，此外，還有以破爛布頭，草樹皮等制的糙紙，造價極為低廉，就算是普通百姓掌握了方法，也能在家制糙紙。”

曹的理解完全正確，介紹再多，姬越想聽的唯有本價格而已。

聽到這樣低廉的造價，姬越連呼吸都屏住了一瞬，盯著手里薄如蟬翼的紙張，輕聲說道：“司空此舉，是令天下士族，自此無基矣。”

士族曹躬行了一禮，只道：“天下學子，自此有路可行矣。”

姬越大笑出聲。

紙張的事實在令姬越驚喜萬分，對于曹這麼一個功臣，姬越說話的聲音都比平時低緩許多，念及曹這個份地位，也很有不如意的事了，姬越想了想，回憶起先前曹似乎是把那個毒死同伴的高麗人送法辦，又被白起直接斬了首，如今枕邊位置還是空的，當即便道：“司空大才，朕都記在心里，紙張之事仍舊給司空，此外朕再賞賜司空三十六名東瀛人，家宅百間，賜錢百萬，司空盡心盡力，為大晉再謀福祉。”

至三公之位，給再多虛銜也不值錢了，唯有切實的好才能讓人上激，心里也高興，姬越即位以來，不，算上姬豈即位以來，都沒有過這麼大的手筆，可見紙張對于姬越的重要。

曹也怔了一下，百萬貫錢和家宅百間雖然價值上更高，但他不是沒有過，三十六個東瀛人才是大頭啊，在這個強制天下員一妻一妾，天下庶民一夫一妻的時代，擁有三十六個人，這是什麼概念？比之漢朝的劍履上殿也不差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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