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寧城,仙樂門。
我坐在獨立化妝間的鏡子前,輕輕涂著一只猩紅的口紅。鏡子里映出了一張明艷、魅的臉。眉描了彎彎的新月形,細細的眼線將眼尾上挑,襯得一雙眼勾魂攝魄。時下最時髦的手推波浪紋發式,配了一片白的小羽,更顯嫵妖嬈,風萬種。
化妝間的門被敲響了三下,接著又是比剛剛更急促的三下。
我聽出是暗號,忙起去開門。
搖進來的,是個三十歲上下的子,一湖水藍的織錦旗袍,將滿的包裹得玲瓏有致。一張涂著脂的臉,沒什麼表,而那雙伶俐的眼里,卻似藏著無數耐人尋味的故事。
“紅姐”,是仙樂門的老板娘。
當然,這寧城最大最豪華的娛樂場所,曾經幾易其主。紅姐是在一年前接手的。沒人知道的底,而也幾乎也從不面。
而我,知道的另一個份——南系軍暗藏在寧城的間諜。或者說,如今的仙樂門就是南系軍的窩點。大家在各行各業匿,最后都將獲得的消息在這里傳遞給紅姐。
我能知曉這些,自然也是南系軍的眾多間諜中的一個。三年前,我帶著白蓁蓁的信,和顧長卿一起去了京城白家。經白家引薦,我和顧長卿都加了南系軍。證明了我是云靜姝后,南系軍的首領霍天還親自見了我,并與我謀定了一個徹底打敗北系軍,鏟除蕭家勢力的計劃。于是,我接了一年多專業間諜的訓練,然后便同顧長卿一起回到了寧城。
而我此時的份就是這仙樂門最當紅的舞——夜罌——在暗夜里妖嬈綻放的罌粟,讓人對其上癮,然后便可輕松索他的命……
“他來了。”
紅姐倚在門邊,涂著紅指甲的纖長手指靈巧地掐著一支細長的士香煙。輕輕吸了一口,然后便隨著煙霧吐出了這輕飄飄的三個字,隨意的,好似只我出去陪個普通客人一般。
可我的心跳卻還是了半拍。我自然知道,紅姐口里的他指的正是坐擁半壁江山的北六省督軍,也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蕭弈崢。
“張嗎?”
紅姐說著,也遞給我一支煙。
我接過來,點燃,態萬千地坐在梳妝臺上,老練地吞云吐霧。
“我猜到,他今日必定會來。”我吐了口煙,冷笑,眼底是無盡的嘲諷,“蕭弈崢,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與云靜姝長相相似的人。今日,他是來‘驗貨’的,驗完說不定當場就把我擄進督軍府了。哼,強娶豪奪,還真軍閥做派!”
我們既潛伏在寧城,謀劃大事,必然是要將對手的底細清的。而蕭帥這些年干的“好事”,無須細查,只聽聽寧城百姓的唾罵,便可知曉一二了。
在我“死”去的第二年,他強娶了一位三姨太,做江雨墨。江家雖不是什麼豪門貴族,也算是個書香門第。這位江小姐已嫁做人婦,婆家也是大戶人家。可蕭帥看上了,便二話不說強行給擄到督軍府,做了他的三姨太。傳聞,江雨墨被擄來時還懷有孕。蕭帥竟命人生生把孩子給打了。
而他后來強娶四姨太,就更令人發指了。四姨太田靈,是茶館說書先生的兒,進督軍府的時候才十一歲。相傳,蕭帥去喝茶,一眼瞧上了田靈,當場便要將孩兒帶走。那說書先生哭天搶地地哀求。可他蕭帥只讓隨從扔了幾個大洋,便將那哇哇大哭的孩子給抱走了。
而無論是江雨墨還是田靈,都有個共同點——長得肖似他那意外故去的夫人云靜姝……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又吐了口煙,繼續道,“那兩個被他強占的姑娘何其無辜?只因長得像我,就遭此橫禍,白白斷送了一生。也是時候,到我出去,結束這荒唐的一切了!”
說完,我狠狠將煙掐滅,然后深吸一口氣,推開化妝間的門,搖曳生姿地扭了出去。
“靜姝……”
后響起一聲呼喚,而那名字竟有幾分陌生了。
我轉回頭,沖著顧長卿無奈地搖搖頭,示意他又喊錯了。
顧長卿走幾步來到我跟前,換了稱呼:“夜罌,你……可要小心……”
著一臉張,生怕我被“老虎”吃了的他,我不笑了:“放心,要小心的,應該是他!”
沒錯,最高明的獵手往往是以獵的姿態出現。
腳下的燈亮起,照亮了我上的白羽裝。我站在與三樓相連的半圓形小舞池中央,就像個純潔的天使。二層的大舞池里瞬間響起熱烈的掌聲,和挑逗的口哨聲。因為那些男人都知道,當天使隨著音樂扭出魅的舞姿時,就會變勾魂奪魄的妖。
我沖著小舞池的口,妖嬈地擺出了個“請”的姿勢,接著,便低著頭等待著那豪擲一百大洋,要與我共舞一曲的貴客。
一只手朝我過來,白白的,指甲理得很干凈,倒帶著幾分脂氣。我搭上那只手,順勢朝上看,白西裝,一張小白臉,一雙桃花眼,原是二爺蕭弈嶸。
他稍一用力,將我扯到前,隨著音樂輕輕晃,一雙眼卻半分沒有離開我的臉。
“是你回來了吧?”他終于忍不住,問出了口。
當初,是他幫我逃走的,如今,我回來自然也瞞不過他。
于是,我大方承認:“沒錯,是我。”
“你又回來做什麼?”
“報仇……”
我旋了個圈,平展左臂,離開了他的。可下一秒,卻又被他拉了回去。
“還要回督軍府?”蕭弈嶸又附在我耳邊問。
“對,來索他的命!”我挑眉盯著他,“二爺幫我?”
“先憑你自己的本事吧!”
蕭弈嶸話畢,忽然將我推了出去。我接連轉了兩個圈,忽然被另一只手抓住了。那手,冰冷而糲。我知道,那時長年握槍磨出的繭。
接著,那只手用力一拽,我重心不穩,猝不及防跌了一個堅實的膛。雪松般冷冽的氣息,瞬間將我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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