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遠星倒影 06

唐珀回郁飛塵以拎起一旁被子, 蓋在了他臉上。

郁飛塵思索自己是否說錯什麽，未果。

覆蓋妨礙呼吸，他想扯開, 又覺得今天這種驗倒是第一次, 回想幾個副本下來, 主神鮮對他施以什麽作，更流緒。

一個晃神, 他被這東西多蒙了一會兒，鼻端忽然嗅見安寧縹緲的氣息，像永眠花。

郁飛塵拉開被子, 見唐珀已經靠著背枕坐起來, 正低頭看著他, 若有所思。

這人眉眼像冰雪般凜冽, 即使在思索時也不失冷靜果斷，只是眉梢眼尾之間偶爾有輕煙般的憂郁——說是悵惘也好，慈憫也好, 總之不可捉。

郁飛塵：“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唐珀回答的語氣倒很真誠 ：“這次的運氣確實不好。”

郁飛塵笑。

唐珀像是沒看過他笑一樣，一直看著。

郁飛塵：“但你已經來了。下次對自己好點。”

主神在每個副本都會到不明原因的削弱，他還在想這個世界這人是會得心髒病還是恐高癥, 沒想到直接幹脆利落被打了一個即將應激的omega。

他問出了那個想問很久的問題：“是這些世界都不歡迎您大駕臨嗎？”

“是我并未真正降臨，而不完整之必有缺陷。”唐珀淡淡道, “但我也不會在副本真正死亡，你無須顧及我。”

郁飛塵并不意外, 確實, 如果主神帶著祂的全部力量降臨這裏, 那這個碎片也不用活了, 直接在永晝的芒下解就好。

“那你的意識呢。”他道, “一部分留在樂園理事務，一小部分在這裏看著我？”

還可以再分出無數個，每個進門的人邊配備一個，彰顯主神的憐。

唐珀：“作為意識的我現在只在這裏，你邊。”

這還勉強可以接，郁飛塵現在允許他使用蘭頓家療養院的恒溫欄桿。

“但我可能不能在六天完占領任務。”郁飛塵道，“六天後，我們甚至可能還沒出蟲。”

唐珀：“我知道。”

郁飛塵又想了想，道：“或者把你的數值告訴我，幫你找個alpha。”

對著唐珀有些異樣的目，他冷靜道：“不用看我。我和你沒對上。”

一個alpha和omega共一室了這麽久，也不是沒有親接，他不僅毫無所謂的發期反應，甚至狂躁的覺還有增長。唐珀除了應激外也沒有其它癥狀，這就是數值不對的最好證明。

唐珀再度用一種莫名其妙的目看了他一眼，起走向了浴室。

水聲約傳來。剩郁飛塵一人躺著，他看了一會兒天花板，拿被子把自己整個蓋住，幻覺一樣的永眠花氣息有助于心的平靜，他拿起網絡終端開始補充這個世界的知識。

這東西說是網絡終端，但功能甚至還不如一個剛進信息時代的世界的通訊。它只有兩個功能，一是通話，二是在“真理庫”中檢索。檢索詞可以是一個名詞或一個問句，如果是已有知識，“真理庫”會提供這個名詞的解釋或問題的答案，譬如蘋果是一種水果，可以直接食用。

知識的上限是四則運算的算法與抑制劑的基本原理，再高深的，譬如基礎的理定律，在“真理庫”中杳無蹤跡。

不過倒是有一些關于真理教廷的介紹，雖然充斥著溢之詞與神言語，但終究能找出一些教廷運作的蛛馬跡。

汲取知識的過程終止于唐珀來到床前，揭開了他的被子。唐珀微蹙眉，神態確實像個怕學生在被子裏悶死的兒園教師。

看到郁飛塵終端上顯示的信息後，唐珀：“你了解了多？”

他頭發剛到半幹，剔的水珠往下墜，沒進白浴袍領下的皮裏。

郁飛塵只看了一眼，目回到終端上，道：“差不多了。”

這是個教廷與皇室共治的帝國，教廷傳授、運用“真理”，皇室則擁有世俗的權力。兩者都有自己的軍備力量，皇帝可以調軍隊，而教皇有他的騎士團。

看起來勢均力敵，但皇帝必須由教皇加冕，軍隊中高級武和艦船的作也只有神父可以勝任。

教廷每年從帝國的適齡兒中挑選出天賦優異的一批，進各地的修道院學習基礎禮儀與教義，幾淘汰與挑選後，剩下的孩子開始區分方向，一部分學習打理日常事務，更優秀的一部分則學習蘊藏著真理的“語”。

所謂“語”，就是教廷用以傳授知識的語言。

所以，語就像一道知識的鴻天塹將人們都隔絕在外，只有教廷其中。其它人對此并無不滿，畢竟誰都看過那複雜的語言，真理如同天意，總是難以解讀的，只有數人有此天分，而其餘人只需按部就班地完自己的工作，拿到回報，帝國的福利與饋贈。

整個帝國的運轉機制，大概就是這樣。至于“反叛軍”，終端上沒有任何相關的信息。

“我想，你不至于連自己的反叛過程都要我想辦法探索。”郁飛塵道，“如果是原來的唐珀在這裏，已經被我審訊出來了。”

唐珀：“你很擅長刑訊？”

談不上擅長，只是經常出現一種況，他才剛開了頭，有些人就在心理上不由自主淪為弱勢，接下來的事就順利章了。

所以郁飛塵沒回答，而是直視唐珀，道：“你很擅長瞞。”

唐珀微微笑了一下，這次倒沒拒絕，對他講了這位反叛軍首領的往事。

唐珀出平民家庭，但從小就展現出遠超尋常的天賦，他順理章進修道院，學習“語”，繼而因為出類拔萃的表現，為了與教皇親近的學生。

他涉足許多領域，但最擅長的還是語言。

這場綿延已久的反叛，也是以語言作為開端。

唐珀用五年時間通了“語”，又用剩下的五年時間獨立鑽研，刪繁就簡，以語和人們的日常語言為基礎發明了另一套簡明易懂的通行語言。十六歲那年，他將自己的語言呈獻給教皇，認為這將大大提高人們研習真理的效率，將所有現有的真理統一起來——在原來的“語”裏，由于多年的分化，每門學科的語言都是相互獨立的，中間需要經過專人翻譯。

教皇在長久的思索後否決了這一語言，理由是這有損真理的神聖。用世俗的話語揭示真理的法則必將走歧途，今日因此獲得便捷，明日便會在更深層的探索中面臨詞不達意的窘境。

最終，這套語言被徹底刪除，以斷絕唐珀真理的念頭。

但唐珀沒有因此搖，相反，他對教皇到了失。失的對象由教皇本蔓延到教廷本，故步自封的真理教廷像個軀龐大的癱瘓病人，步伐已經難以控制，正在離真理本越來越遠。

如果只是單純的失，也就罷了。但他因擅長語言而游廣闊，游走在各個分支之中，接到了一些與他一樣的人，這些人甚至有形的組織，也就是教廷所說的“反叛者”，他們各有專長，但都向往一個嶄新的、自由的教廷。

又過幾年，在二十一歲時，他了反叛者的領袖。後來，短短四年中，他暗中策劃數次變革，但都未徹底功，因為這座教廷等級森嚴，不可撼。但四年間，反叛者的組織規模逐漸變大，深深植教廷之中。

再到後來就是這次了。他們暗殺教皇未果，反而徹底暴行跡，作為領袖的唐珀也淪為囚犯，流放至礦星。

“過程幾經曲折 ，但他的願始終是讓通行語言取代語，所有真理得以統一。”唐珀道，“我說完了。”

郁飛塵：“但你還沒說，他為什麽自稱是一個已有伴的alpha。”

“因為神狀況穩定的alpha是最使人信服的一類人。而omega因格的特質總是會到某些限制。”唐珀道：“他很早就知道對抗教廷需要強的力量，所有參與者必須信念堅定。為了為絕對的領袖，他得讓自己是個alpha。意志可以彌補的弱點，而教廷整日安靜，適合omega生活。多年來無人發覺——除了他的beta助理。但助理以為他也是個beta，二人假扮伴。”

“只是他多年來生活在重重危險之中，導致現在的應激反應也……格外強烈。”唐珀無奈地眨了一下眼，“他深知自己時日無多，于是在最後時刻孤注一擲，已經做好最壞的準備。”

“他能用意志彌補格缺陷，你也有意志，為什麽還要打抑制劑？”郁飛塵問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仿佛是認為這人不可能應激一般。

“所以我只需要打三支。”唐珀說，“他要十支。”

聽起來似乎還很值得驕傲 。

不過郁飛塵倒沒懷疑過這位主神的意志與信念，他懷疑的只是這人隨時斷氣的狀況。問完後他就發現那句話完全沒過腦子，好像只是為和唐珀說話而說話。

郁飛塵不喜歡這種狀態，他換了個話題：“那雪人是什麽？”

唐珀惜字如金地指了指他的終端，示意自行檢索。

郁飛塵：“……哦。”

想了想，他覺得有必要申明，自己不是想要不勞而獲。

“我原本已經要檢索它，”他說，“但你出來得太快。”

唐珀居高臨下，淡淡看著他。

“哦。”唐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