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瑤再無法在這殿中呆下去。

他們為此事高興，可實在無法同。

這個消息好似一記重錘，狠狠地鑿在了心里，鑿出了個大窟窿，源源不斷的酸滋味往外涌。

蕭瑤起告辭之后，卓明月輕嘆一聲，殿中陷片刻的寂靜。

幾人都未再筷子，皆食之無味。

他們都知道，李知兮有孕的消息，卓明月是有意說給蕭瑤聽的。

宴清風說：“幸虧知兮是個心大的，予懷也堅定，不然這小夫妻早晚給拆了。明月，把安排到外省去吧，這幾個月，我不想出什麼差池。”

段溯對他的想法不認同。

“在眼皮子底下，反而有什麼作都看得明白。而且蕭瑤是予懷托付給母后的，予懷沒發話，母后怎麼能把人弄外省去？”

宴清風理所當然地說：“他如今跟知兮兩個好得很，哪會管蕭瑤死活。”

段溯搖搖頭。

“他們好得很，那是蕭瑤這邊沒出事。予懷到底喜歡這麼多年，你不能想當然的去辦這件事。”

宴清風唉聲嘆氣的說：“予懷可真孝順，給你母后安排這麼個好兒。”

他是不喜歡蕭瑤的。

這丫頭整日愁眉苦臉的，看著人心抑。

一家人用膳本是無話不說的時候，可因為蕭瑤在，他們說話還得考慮這個丫頭會不會想多，實在人吃累。

“我是吃飽了沒事做了，還要費心讓他們倆打不著照面，日子一天天的……”

這半年來，卓明月可算費了很大的心思。

既要不負予懷所托，把蕭瑤當親閨疼，又得小心翼翼的，偶爾下予懷和知兮兩廂愿，好曉得死心。

還得在事后關心照顧的緒，時不時勸解一番，生怕這姑娘在自己邊突然鬧個自盡，到時候沒法跟予懷代。

“蕭瑤一直以為只要能見到他，必能改變他心意，便不肯死心。那就見一面唄，把話說個明白。”

宴清風說：“予懷不肯見……”

“他是不肯見，更是不敢見，”卓明月無奈說，“說白了，怕蕭瑤一哭，他無法應對唄，所以他把人放我這兒，躲著避而不見。但這事，他既然做出了選擇，那早就該狠下心，把該說的話說出口，掐滅蕭瑤的念想。絕點，對他們三個人都好。躲，躲得了一世嗎？”

宴清風說：“聰明人早就看明白予懷的態度，但凡要點自尊，早就不打擾了。予懷對也仁至義盡，這算什麼，恩將仇報？”

段溯說：“倒也不必那麼言重，只是他實在為蕭瑤做的太多，那姑娘緩過神來，如何又能輕易放下。他自己惹的債，也該自己好好收拾，見一面，把話說明白，也是沒有錯的。”

宴清風遲疑道：“但他確實容易對蕭瑤心，若是蕭瑤一哭，他心了，那怎麼辦？”

卓明月說：“我覺得，他不至于這樣糊涂。”

宴清風妥協道：“行吧，我去跟他說。”

……

宴清風是避開了李知兮，跟宴予懷說的這事。

“你這爛攤子，你自己去理好，別你母親還日日替你費這種心思。”

“這種時候不要婦人之仁，你不欠蕭瑤任何。”

“把話說絕一點，才能對你死心，不必再日日懷揣著那點念想傷春悲秋的。”

“予懷，聽懂了嗎？”

正說著，李知兮過來找人，看到宴清風，高高興興地說：“父親，你也在？”

宴清風心虛應了聲。

“嗯，路過……”

宴予懷卻將他此行目的直接說出口：“父親我去見蕭瑤。”

宴清風面一窒。

這兒子真是什麼話都說，半點不怕媳婦兒介意啊？

但問題是，這樣說不會兒媳婦誤會他嗎？

萬一兒媳婦討厭他了，跟卓明月一樣，不給公公看孫子，那真是天大的災難。

宴清風汗流浹背，“知兮，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予懷去跟蕭瑤把話說明白，蕭瑤日日喪著個臉……”

李知兮看向宴予懷。

“總這樣下去確實不是辦法，就按父親的意思做吧。”

宴清風生怕不是真心的這麼想。

“予懷對蕭瑤是真沒半點心思了，你放心，這一面不會起什麼幺蛾子的，他就是要起幺蛾子，我也不能饒過他。”

宴予懷想了想，對李知兮說：“我可以去，你在暗看著，免得你多思多慮。”

段溯跟他講過，人容易胡思想，尤其是在懷孕時候。

有什麼一定要坦白，做的明磊落，盡收眼底，才會安心。

李知兮盡管心大，可事關蕭瑤，未必真不會在意。

若不能看著，聽著，只怕在他見蕭瑤的一時片刻里，會連他們舊復燃，孩子失去父親的都想好了。

李知兮說：“我看著，會不會太不尊重蕭瑤？”

想，子脆弱狼狽的一面，蕭瑤總不會愿意讓外人看到的，尤其是。

宴予懷皺眉：“我不放心你……”

世事難以兩全，但知兮才是他的妻子，懷著他的孩子，他這顆心只能更多的去為知兮考慮。

旁的人，他不能顧及太多。

“但我放心你，”李知兮對他一笑，道，“予懷，你去吧，我等你回來。”

……

蕭瑤在錦繡宮看到宴予懷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為了避著，他多久不曾進宮了。

或者是，哪怕進宮也避開。

但他現在就在那里，站在那棵槐樹下，平靜的與對。

跑了兩步，又慢下來，屏息往前走。

生怕只是幻影，靜大了，就了虛無。

終于走到他面前，眼里已然有淚。

宴予懷偏過目，說道：“蕭瑤，當初是你自己拒絕的，你放棄的。如今你這樣，只會讓我覺得你在玩弄我，見不得我好過。”

是面對他的期許，口口聲聲稱只有恩。

是先嫁了別人。

而他大婚時候，又醉酒，做出不舍之態。

他去尋，又一而再拒絕。

然后他放手了，想跟李知兮好好過日子了，又寫那麼多書信。

他每一封都沒有打開看，甚至有時讓人原路送回，卻鍥而不舍。

蕭瑤啞聲說：“你心里還有我嗎？”

宴予懷說：“沒有了。”

蕭瑤說：“你看著我的眼睛說，你不我了。”

于是宴予懷正視的目。

看著滿臉的淚，輕嘆道：“你從前自憐自艾，以為在泥潭中只能墮落，我便給你母親，給你份地位，你依然不自，活不出人樣來。如今你問我不你，你倒是告訴我，我你什麼？我是很賤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