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棄不愿聽人建議的時候,誰也拿他沒辦法。
錢濟從門往里張,只看到里面順子接過老大夫送上的一碗藥,給夏天棄喂了下去。
他嘆了口氣,殿下還有力氣生氣,看來還能撐住。若是殿下撐不住……他拼著以后被殿下責怪哪怕殺了自己,也要去找那石玉香,代殿下答應下來。
“我先去跟其他人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將福王拿下。”錢濟跟張勇說了一聲,又往前衙趕去。若是能拿下福王,也許解藥有了,這事也就解決了。
只是,靈州城城池堅固,福王不出,想要強攻殊為不易。殿下這兒還懸著心,錢濟就覺得自己一個頭兩個大,什麼都是急事,偏偏自己又想不出主意,“許遷那小子倒是躲懶了,真想從京城將那小子抓過來。”他嘀咕了一句,無奈地往前衙跑。
以前在涼州,一向是許遷出主意,他管跑干活。這次領兵過來,他以為自己是管打仗的,冷不丁變拿主意的,錢濟只覺得大將這活不是人干的事兒。
就在錢濟眼穿的時候,這日晚上,顧清韻終于趕到了安縣。
王府侍衛一亮腰牌報了份,錢濟了一半的盔甲都沒來得及穿上,就掛著半邊裳飛奔而來,“顧小姐,顧將軍,快,殿下在衙呢。”
云勝和吳有財幾個聽說顧清韻來了,正想來迎接,錢濟愣是連個背影都沒讓他們看到,直接就將顧清韻請到后衙去了。
顧清韻此時也無心與眾人寒暄,跟著錢濟急步走到衙,張勇正蹲在正房門口啃餅子,一看到顧清韻,一下跳了起來,掉頭就往正房里沖,“殿下,顧小姐來了,顧小姐到啦!”
說完也沒管夏天棄有沒有聽到,又跑到顧清韻面前,“顧小姐,你快去看看殿下吧,他白天還吐了一回,這毒不能拖了啊。”
顧清韻一聽夏天棄還吐了,也想不到什麼避嫌,從張勇邊走進房中,夏天棄正躺在床上,轉頭看向門口,四目相對,看清對方面容后,兩人不由都驚了一聲,“你怎麼瘦這麼多?”
夏天棄聽到顧清韻的話,抬手了自己的臉,“是不是很難看?”
殿下,您又不靠臉吃飯,還關心好看難看?再說,您是男人啊,男人應該靠本事說話。張勇很想吐槽,可是看殿下已經完全看不到旁人了,他很有眼地將錢濟給拖門外去了。然后,自己就守在門口,讓那幾個大夫都別急著過來了。
順子這些時候日夜守在夏天棄床前,看張勇拖著人退出去,猶豫了一下,也跟著退到門外去。有顧小姐在,殿下肯定不想看到自己杵在邊上。
顧清韻走到床邊,彎腰坐到了床前的腳踏前,“你覺如何?錢將軍的信里說得含糊,這毒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有大夫看出來了?”
“就是蜀中的毒吧,錢濟已經派人去青州請白神醫了。白神醫醫過人,等他來了就好了,你不要擔心。你怎麼連眼睛都摳進去了,昌州形勢不好嗎?”夏天棄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用只覺口一悶,用力息了幾口,深吸了一口氣,又低聲說,“昌州要是守不住就別守了,沒事。”
顧清韻看他說幾句就息,想到他不僅中毒,還了傷,“你傷哪里了?讓我看看。”
“沒……”夏天棄剛想阻止,顧清韻已經一手抓過炭盆靠近床邊,一手去看他的傷口。夏天棄想要遮掩都來不及,顧清韻就看到他松散地披著白,被子一,散開,出了一條傷口,那傷口從心口往右下方,斜著一長條,撒著刺鼻的傷藥,傷口卻還有些地方沒有結痂,出紅的皮。
這傷一看就是刀傷,若是刀勢再往深點,就要刺破夏天棄的腹部了。
夏天棄看顧清韻盯著自己傷口,忍不住瑟了一下,“軍醫上過藥了,就是……這傷留的疤,看著跟條黑蜈蚣一樣,難看!”
“從軍的人,上有傷是難免的。我父親在世時,經常說,軍人的傷口,是沙場殺敵的榮耀。”顧清韻出手指輕輕了一下傷口邊上,看那些結痂的傷口沒再出,顯然已經在逐漸長好了,強笑著說道,“不難看,等收口了疤過幾年就淡了。”
夏天棄松了口氣,繃的放松了些,“以前張勇總說姑娘都喜歡什麼玉面郎君……”
“你聽他胡說八道啊。”顧清韻嫌棄地說道,“他若真那麼懂姑娘心思,也不會這把年紀還打啊。”
“你不嫌棄?”
“你以前渾是傷的時候,還是我給你上藥的呢。這有什麼嫌棄的……”
顧清韻下意識回了一句,才發現這話不對,夏天棄問的問題有些曖昧,這是給自己挖坑?有些嗔怪,想說他幾句,一抬頭,就看到夏天棄笑得整張臉都好像發了。
夏天棄手拉住顧清韻的胳膊,“清韻,你終于答應啦!我……我真高興!”
“我……”顧清韻剛想說話,夏天棄已經接著說道,“我這次要是能好,你做我的太子妃,好不好?”
這次要是能好?
難道他是做好了不能好的準備?
他難道會死嗎?
劃過這個念頭,顧清韻就覺得心中一痛,難道他會死嗎?
“你肯定能治好的。”顧清韻說了一句,看向他,“那石玉香有解藥,為何不答應?”
“我只想跟你一起,就我們兩個,過一輩子,你再也不離開,我每天都能見到你。其他人,我一個都不想見到。我聽說顧家男子應該是不納妾的,顧昂納了香櫞是意外,顧旭就沒有納妾,顧大將軍也沒有,我想做顧家婿,當初在京外送別大將軍他們的靈柩時,就對著他們的靈位發過誓,只要你肯答應嫁我,我就守顧家的家訓。”夏天棄理所當然地說道。
“你那時候送靈時,已經想了這些?”顧清韻沒想到那時候夏天棄披麻戴孝時,竟然沖著父親母親的靈位發過誓了。
“那是自然,我為岳父岳母披麻戴孝,也對他們發誓了,你答應了對不對?”夏天棄有些耍賴地笑著,出了一口白牙。
顧清韻想說不,看他笑得這麼開心,只覺得這一字重逾千斤,怎麼也說不出口。
重生以來,對男之事從未想過,與夏天棄重逢后,著他的意,有些心,又有些迷茫。夏天棄就像一團火包裹著自己,就算自己的心是石頭做的,好像也有點融化了。怕自己說“不”會讓他傷心,怕自己拒絕后他會一蹶不振。
這人,傻乎乎地只認準自己想做的事。他帶著自己的牌位上沙場,說這也算是死在一起;每次夜里看到自己,總是帶著披風讓自己披著;憲宗發出袖箭時,他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擋在后;剛才看到自己憔悴時,他說昌州守不住就不要守了……的心里就酸堵悶,嚨塞了團棉花,說不出拒絕的話。
夏天棄看顧清韻呆呆地看著,沒有拒絕,笑得更開心了,“你答應了對不對?你沒拒絕,就算答應了。”
“殿下——”顧清韻輕嘆似地了一聲,“我……我只怕自己做不好太子妃。”在昌州接到信趕來時,的心里已經有了答案。現在,看著夏天棄,想,要是眼前這人,是愿意讓這人陪在自己邊的吧?
夏天棄一聽到顧清韻的話,如聞天籟,這是答應的意思了啊!
他恨不得跳起來大吼大,偏偏上的傷口讓他不敢,清韻答應了,自己可得養好,什麼做不好太子妃?只要清韻做的,什麼都是好的,怎麼做都是對的!他想要說話,忽然覺得頭一甜,他吞咽了一下,收住笑,“清韻,你先讓順子帶你出去梳洗一下。”
顧清韻看看他的臉,笑著點頭說了聲好,“讓順子待在這兒吧,我讓張勇給我安排間屋子。”說著,毫不猶豫地轉頭就走到門口,“張勇,帶我找間屋子梳洗一下。”
聲音平靜,好像還帶著笑意,可眼中已經流下一串淚水。
站在門外的順子等幾人愣了一下,顧清韻已經走到門外,張勇連忙跟過去,順子走進房中,顧清韻走到右邊,看不到屋了,就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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