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暫停鍵,時眉輕轉座椅,摁亮手中的激筆直投屏上的混賬兒子,
“半年前,老人病惡化,您弟弟突然回來暴力脅迫他簽立囑,并以此為據,在老人過世后,要求您予其名下所有產。”
“是這樣的,時律師。”
接待室,視頻中不肖子提到的哥哥“徐嘉合”,此刻正坐在時眉對面。
中年男人西裝革履,面容溫和,自我打理得十分致,一副眼鏡遮去大半商人的明,反添幾分儒雅。
“但他不知道,老人早在生病前便自愿立過一份囑,聲明除您母親自所得外,其余全部產留給您。”
時眉低頭翻閱文件,在看到某時,輕輕挑眉,
“并允許您妻子也一同繼承?”
這并不常見。
按照法規,兒媳與婿皆非法定繼承人,無權繼承公婆或岳父母的財產。
徐嘉合點點頭,“我老婆很孝順。”
“我經常出差外地招商,我爸癱瘓這八年都是照顧,直到他老人家臨終。”
所以老人也很明事理。
“時律師,老實說我不缺錢。”他突然抬頭看向時眉,誠懇坦言,
“至,不缺我父親這點財產。”
港廈市富者如流。
徐嘉合排不上號,但大小算個企業家。
在本土24小時便利店連鎖品牌中,其名下「喜仕嘉便利店」始終位居中游。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徐嘉合曾獲封本市“十大慈善企業家”的榮譽稱號,個人對外形象保持得十分良好,這使他家的品牌口碑也相當不錯。
如他所言,他可以一次預付高額律師費。
的確不缺錢。
“可這次實在太過分了,我可以允許他一直游手好閑,但決不能容忍他這樣對待老人,不給點教訓他永遠長不大。”他頓了頓,補充道,
“另外…這筆錢,說白了是替我老婆爭取的。”
“我已經自愿跟我老婆簽訂了協議,司打贏后,我會將父親的產全部轉移到個人名下。”
他目坦率又堅定,
“八年,我不會、也不能讓白白辛苦。”
時眉角微彎,毫不吝嗇贊揚:
“徐先生赤城待人,宅心仁厚,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沒想到家庭關系理得也如此得當,孝順老人,憐憫兄弟,更重要的是,看得出您真的很您妻子。”
“時律師過獎了。”徐嘉合虛握拳掌,掩住輕咳兩嗓,倒像被時眉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人都有缺陷,我沒您說得那麼完。”
如此謙遜有禮。
與視頻中的弟弟,大相徑庭。
不令人唏噓,同一種家庭,同一對父母,怎麼會培養出兩種全然不同的品行。
“您剛才說,您弟弟一直‘游手好閑’?”時眉敏銳抓住這個關鍵詞,問,“他沒有固定工作嗎?”
“沒有。”徐嘉合扶了下眼鏡,
“不過我也從沒指他贍養老人,自家兄弟,我不想計較這些。”
“我不是說這個。”時眉搖搖頭,“沒有工作,但總要生活,那麼他的生活來源……”
忽然笑了下,“或許是靠頻繁向您手要錢嗎?”
徐嘉合稍愣,大概沒想到說得這樣直白,也無奈笑了笑,回以贊賞:“猜得這麼準,看來推薦人說時律師在民事案上經驗富,果然是真的。”
“您也可以直接稱贊我專業。”輕笑打趣,本不謙虛,明自信到骨子里。
令人覺踏實。
徐嘉合笑著贊同:“我從不否認您的專業。”
“謝謝。”時眉低頭飛快做下筆記,同時代對方:“麻煩您回去后,整合一下與弟弟之間全部的銀行流水記錄,原件郵寄給我。”
“沒問題。”
片刻后,時眉起眼看向對面的男人,耐心分析給他聽:
“目前來說,首先,我們的確可以向法院提大量證據,證明您弟弟長期以來棄養病重老人,而您與妻子八年來盡職盡責履行贍養義務,以此控訴被告方品行不端。”
“但是,并不夠。”
“哪里不夠?”他問。
“我們手握的,籌碼不夠。”
“法理角度出發,法院更傾向于遵從逝者意愿,分配其名下所有。”
時眉進一步循序論述,
“而您與弟弟同樣作為第一順位繼承人,老人前后訂立的兩份囑效力一致。現在,兩份囑存在沖突,依照我國法律,訂立時間在后的囑效力優先于時間在前的。”
“換句話說,”略微停頓,犀利剖開現實,“法院會以您弟弟手中那份囑為準。”
徐嘉合聽到這里,角笑意微僵,皺眉反駁:“可他那份是強行我父親寫的,有視頻做證據,還能作數嗎?”
“這也是我接下來想要問您的。”
墻上掛鐘滴答跳秒,沉溺靜謐。
黑筆管翻飛在纖長細白的指尖,靈活轉纏,單手合扣上文件,拎筆指向旁側的投影屏幕,將問題設置在事態嚴重之后,問:
“徐先生,希您可以如實告訴我,這份視頻,您是通過什麼方式拿到手的?”
……
徐嘉合離開時不到九點。
很快,接待室外傳來窸窣響,英同事們在談笑風生中陸續進一樓中庭打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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