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頭活了近百歲,子骨依舊朗,除了耳朵聽不太清楚外。
夏寧想要持他的喪禮,卻被魏娣攔了下來,由充當謝安的子嗣,送小老頭出殯下葬。
接著,便是雄先生……
接連兩人的去世,給夏寧造了不小的打擊,雖還朗,甚至在發間連一白發都看不見,但心卻一日比一日不安。
直到有一日,耶律肅昏厥后,才知道,原來自己的不安皆是來自于這個男人。
從前,皆是夏寧躺在床上,由著他侍候自己,如何心、仔細。
從未想過,這個男人會比先一步倒下去。
甚至——
在倒下去后,連騙都不愿意騙。
不知何時,他的發間已經生了許多白發。
冷峻的眉眼,也有了皺紋深淺的印跡。
他的眼神開始暗淡。
可看著的眼神溫繾綣依舊。
“阿寧,去孩子們回來罷,我有事吩咐他們。”
點頭,忍著眼淚:“好。”
夏歡一直在兗南鄉居住,來的很快。
陸潯之從南境趕來,一人兩匹馬換著,不眠不休,兩日趕到。
夏寧想要留著,他卻說:“阿寧,你今日的藥還沒服用,快下去吃罷。”他還不忘提醒,餞擺在何,怕尋不著。
這些事,都由他一手打理。
酸甜的餞,也沖不走口中的眼淚滲的苦。
耶律肅倒下的消息,很快傳出去。
許多人都想要來見他一面。
卻被陸潯之一一擋在門外。
夏寧守在邊,魏娣來看了一次,仍是搖了頭說:“將軍這是戰場上經年累月的舊傷積攢起來的,藥石無用。”
問:“火靈芝呢?既然我當初能用火靈芝續命,為何他不行?”
魏娣不忍,偏過頭去,不愿看見眼中萌生的最后一希,“太晚了……來不及了……”
也就是說——
在此之前是來得及的。
只是,他們誰都沒有發現。
甚至連都沒有發現。
最后的幾日,夏寧守在他床邊,寸步不離。
每次耶律肅睜開眼醒來時,看見的就是來的視線。
可熬了幾日后,也撐不住了,趴在床邊盹了過去。
直到有人用手輕輕著的臉頰,才驚醒。
窗外月霜華,照的人眼明亮。
支起胳膊,看著眼前男人,他坐起,靠坐在床上,眸憐的看著。
夏寧起,握著他糙,卻有些微涼的手,笑著道,“侍候人可真不是個簡單的事兒,瞧我,說是要守著您,結果還起懶來。”
月明亮,恍惚間像是平了他臉上歲月留下的痕跡。
一如當年意氣風發時的矜貴。
“辛苦夫人了。”
他的目細細的打量。
炙熱、緩緩。
了下臉頰,角微微勾起,笑起來時,已不如當年的明艷,卻多了沉淀后的祥和溫,“我也四十了,前幾日照鏡子,又多了許多皺紋。”
“卻不見白發。”他抬起手,似乎想要的發髻,抬到一半,卻無力,險些墜下。
夏寧急忙握住他的手,當做什麼都沒看見,拉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發髻上,笑著道:“倒是您,多了許多白發呢,等到哪日天氣好了,我給您拔——”笑著,想要掩蓋心中的酸痛,可眼淚止不住,從眼眶中滾落,哽咽,竟是偽裝不下去了,看著他,“為什麼不早說?早說——早說……的話……火靈芝還能有用……”
一哭,他便不忍,手拭去眼淚,“我原以為還能陪你多幾年,是我大意了……”
他這麼說著。
語氣溫和、平靜著。
眼神也開始黯淡下去。
夏寧似是意識到了什麼,撲他的懷里,“耶律肅,不許走——說好的攜手至白首!那是你求娶我時說的話,你還說青山長河不離不棄……你又要騙我不?!”
眼淚洶涌,幾乎看不清楚他的模樣。
他垂下視線,寵溺的看著。
這些年,‘兗南夫人’之名傳遍南延,在人前,溫、強大、堅毅,是無數人口中敬仰的存在;可這會兒,卻哭的和許多年前一樣。
哭的教人心疼。
可自己卻已經無力哄了。
他開口,語氣也開始虛弱,“阿寧,火靈芝的藥方已給魏娣,尋覓火靈芝的任務我已給潯之,在我死后——”他了口氣,視線愈發模糊,幾乎連的樣子都快看不清楚,“鐵鷹營會給潯之,暗衛營留給夏歡——還有你——好好活下去……”
“耶律肅——”
“耶律肅!!”
“耶律……”
戎馬半生、刀槍劍影、死里逃生——
無數畫面閃過。
他一生無愧耶律一族,更無愧南延天下,獨獨對一人食言了。
哭的聲嘶力竭。
可他連哄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切來的太快。
他緩緩倒下去。
上蒼善待了他的阿寧,便足矣。
只是——
余生要讓他的阿寧難了。
“來世……”他不信神佛,此刻,卻奢神佛能聽見他的禱告,“來世……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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