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一不聞 選靈

不聞城, 不聞于世間。

只能從燭鬼王的只言片語中聽到些許風貌——人鬼橫行，濃霧繚繞，與普世觀念稍有偏差。

幾人打聽了許久, 毫無頭緒，刑水水便記起不聞城附近有個溪山。原先是符戚將軍的。

還在人間某個客棧的時候就聽聞旁人提起過溪山傳說, 說是有人曾不小心誤還被救了一命。回到那個客棧去打聽，還真給他們打聽出一二。

自符戚將軍死後, 此山已是一座鬼山，十裏桃林仍在, 桃源玉釀也在各國之間風靡。可隨白駒過隙, 竟無一人知道溪山桃林盡頭是何種景，這山就仿佛跟被設了迷魂陣一般，外人闖便是從山腳走到山腳, 或者死在桃林之中當養料。

馬車夫也將此事說的玄乎，勒住韁繩扭頭, 勸誡道：“那林子可玄乎了, 看你們是外來人，好心提醒一下，莫要誤闖了！”

坐在裏頭的是兩男一, 其中那一男一明顯是對, 容貌出衆，坐在一塊堪稱是郎才貌。以至于另外一邊的那位黑男子從頭到尾抱著胳膊, 臉都跟吃了幾顆臭皮蛋似的，不得立即來個人仰馬翻, 那兩人徹底滾出他的視線。

刑水水無視杜諦竹，對其笑著說：“多謝老伯。”

他們此次原本就不是沖著溪山，而是溪山之下的不聞城來的。

杜諦竹一聽到符戚將軍原本想大做文章, 一看到赫連生握在桃源劍上的手，呃呃了一會閉了。

見車夫一直在打量他，杜諦竹冷笑：“不是說再過一個驛站就到不聞城了嗎？”

車夫道：“但是不聞城要到日落後才準進出。你們現在去了，也只能在外邊等。”

杜諦竹不懷好意：“等？他也配？你這城門還長了腳會走路不？老子什麽時候進就這麽時候進！”

刑水水差點就去掐他的脖子讓他閉，這裏又不是無相山，按耐住沖，笑著問車夫：“這是城主設下的規定？”

車夫也沒放在心上，說：“好像不是城主設下的。而是不聞城的城門只有日落之後才會出現。到時候進城的人很多，你們要快點去等！”

到了地，他將他們放下來，赫連生不說話，刑水水看了杜諦竹一眼，杜諦竹一臉莫名其妙，那車夫就出手來。

杜諦竹咬牙：“為什麽要我出錢？”

赫連生不冷不熱道：“你話最多。”

杜諦竹冷笑，指著刑水水說：“我話他媽能有你邊那只小花妖多？”

赫連生也冷笑：“關你什麽事？有意見嗎？有意見就滾。”

杜諦竹忍了又忍，最終大事要，不打算跟這兩小孩計較。丟給車夫一個錢袋，不忘撂下幾句狠話：“待事解決，你們一個個都給我等著！”

刑水水都不將他的話過耳，轉過去觀察守在城牆邊上的人。男老都有，擁不堪，刑水水走進去，很快就被出來，撞倒了貨郎剛放下來的背簍。

貨郎一掃滿地狼藉，轉頭就指著罵：“你個丫頭，沒長眼睛嗎？”

赫連生冷眼擰住他手指，貨郎手指間傳來劇痛，仿佛要被生生碎一般，而頭一擡這只是一名二十出頭的年，冷汗直冒。刑水水突然扯了扯赫連生角，對他傳音：“別驚這邊的人了，你看下面——”

背簍口往下傾斜，裏頭的什齊齊掉出來，稍稍一看，尋常貨郎賣的都是夜壺或者鐮刀火石之類的件，可這裏全是春宮圖、求子方、安胎二十八法等等。

這不聞城的民風就這麽開放？

貨郎自知惹不起，悻悻將掉在地上的東西撿起來拍拍灰，塞回背簍裏。

“我……我今天心不好，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他剛要開溜，卻被杜諦竹一把揪回來。

杜諦竹問：“你平常就賣這些東西。也不怕死？”

貨郎見他一派武林高手的相貌，自然不敢撒謊：“你們有所不知，我們不聞城崇尚多子多福，大家都拼了命想生，這些東西可多人買了！”

已到日落時分，瑰麗的夕照在濃霧上，像是火燒雲墜凡間，人群自覺排幾條長龍，原本沒有口城牆也多出一道漆紅的門來。

刑水水的聲音快要被熙攘的人群淹沒了。

喃喃道：“為什麽——都拼了命想生？”

貨郎道：“因為城主府每年都會招收一批十歲以下的靈侍奉不聞神，倘若被選中，便會為全家帶來榮華富貴。”

刑水水盯著城門出神，不知道關無山去之後，不聞城還是不是原來那個城主。

試探地問：“你們城主……長什麽樣？”

貨郎：“風霽月，舉世無雙。”

繼續問：“你們城主……姓什麽？”

貨郎：“關。”

刑水水心中就有底了。

關無山。呵呵呵呵。

貨郎還沉浸在對未來的好憧憬中，城門就開了，人群往前走，杜諦竹意味深長掃了那貨郎一眼，一句話都沒說。

到日暮時分，濃霧就越來越淡，城頭的紅燈籠像是野的眼睛，過狹小的紅門可見城中繁榮的萬家燈火。

貨郎有意與他們結，講起城主府的事就滔滔不絕：“這不聞城的城主原本不姓關，而姓林，林城主不像關城主這麽管事，平時大家也很見到林家人，等關城主來之後才法度嚴明了起來。”

赫連生問：“選靈是之前就有的嗎？”

貨郎回：“關城主來之後才有的。”

刑水水問：“那你喜歡林城主還是關城主？”

貨郎：“關。關城主會給我們榮華富貴。林城主只會對我們的窮苦視而不見。”

刑水水又問：“那林城主現在在哪？”

貨郎聳聳肩：“不知道。沒人在意了。只要日子還逍遙自在，哪個城主我們其實都無所謂。”

那就是下落不明咯。

刑水水不信關無山奪得城主府沒使謀詭計，之前的那個林城主大概率和薛三思一樣被關無山囚在某個地方。

貨郎帶他們去了自己的住，房屋破敗不堪，裏面簡陋，一個陋室，卻有四個孩，還有一個鬢發斑白的人。

他指著人，出一口黃牙：“我婆娘肚子不爭氣，生了六個，四個孩，還有兩個男孩被送去城主府，選靈就是有一點不好，凡是被送去城主府的孩子，選沒選中都不會回來。不過也好，城主府也是個好地方。”

刑水水才不會告訴他，你的好大兒們回不來是因為被關無山拿去煉蠱了。

關無山要持續不斷煉出蠱，必須要有源源不斷的活人，選靈就是個好借口，既不會引起城中恐慌，也能哄騙無知的人將自己的孩子送過來。

刑水水打量這四個生得一模一樣的孩，胳膊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頭發淩遮住半張臉，只出幾雙水汪汪的眼睛。看了眼邊東倒西歪的酒壇就懂了：們爹就不是個東西。

反正自己也不是好人，刑水水正要尋個由頭出手，杜諦竹就先掐脖子一樣掐住貨郎脖子，耐心耗盡：“老子就問一個問題，城主府在哪？”

貨郎被嚇得魂飛魄散：“在……在城南，你過去就知道了。”

杜諦竹哦了一聲，就把他掐死了。

他回頭看了眼呆愣的刑水水，沒好氣道：“看什麽看？你想行蹤被暴？還是你兩都好人了？”

刑水水安那幾個孩子，對他說：“那你就壞人做到底，把他也給吃了，大半夜的橫死在這也不嫌瘆人。”

杜諦竹呃了一聲：“我，只吃金玉，不吃死人！”

其中一個孩弱弱地問道：“恩人是要去城主府嗎？”

刑水水點點頭：“不明正大的那種去。”

孩道：“我有個朋友，知道一條通往城主府的暗道，他可以帶路！”

赫連生反複品味了一會這句話，眼神譏誚：“你一個朋友……會知道城主府的暗道？”

孩臉煞白。

刑水水冒出來，著的頭說：“你可以放心與我們講，我們幾個都不是壞人，除了那個黑男。”

杜諦竹：“……”

孩猶豫片刻還是說：“我朋友姓林。”

刑水水很快就了然。林城主、林家、姓林……

孩聲道：“他是林城主的孤，那晚城主府發生變故，只有他一人逃了出來，我正好外出買橘子，就將他帶回來藏在櫃子後面，城主府的人到現在還在尋他。”

姊妹幾人帶他們去了裏屋，杜諦竹隨手就將櫃子移開，只看見一個被老鼠啃出來的大，青年躺在裏面僅蓋著床包漿薄被，仿佛被什麽東西吸幹了，在骨骼上，肋骨清晰可見，儼然一副要死了的樣子。

孩說了剛剛發生的事，又說了他們的來意。

青年無神的眼裏逐漸有了，喃喃道：“我帶你們去，我一定要帶你們去。你們一定要救救不聞城，一定要救救蒼生！他要！他要——”

他突然就劇烈咳嗽，吐出一口來。

孩急了，拍拍他的背道：“城主！你慢點兒說！”

青年苦笑：“我……早就不是什麽城主了。”

他從鼠中爬出來，服破舊不堪，還是拍了拍服上的灰對刑水水他們說：“走吧！我帶你們過去！那賊人將我全家害那樣，我就算做了鬼也要纏著他！什麽選靈……這就是徹頭徹尾的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