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十一蒼川 那姑娘膽子小，不喜歡太兇的……

刑水水難抑心中震撼。用活人煉蠱, 也不怕遭天譴！想那上侯月利用駱丹國百姓培育玉花很快就被靈山察覺，這關無山煉了這麽多年蠱居然沒一點風聲，要不是為阿姊尋找解蠱之法來到蒼川, 也不會誤打誤撞窺見他的謀。這關無山到底想幹什麽！

息一時急促了些。

赫連生住蒼白的手。

刑水水睫輕輕一。好似有碎花飄下來，浸香了雪。

年手臂與相, 暖熱的傳過來。著他的漂亮的手指，突然很喜歡赫連生牽著自己手, 很暖很有力，好像在說：這把握劍的手可以殺人, 也可以保護你。

刑水水角彎了彎。

這時, 赫連生看向，兩人對。他神戲謔：“別想了。不過是將死之人。想多了也不嫌晦氣？”

他了的手背，袖輕蹭著刑水水的手腕, 有點。

不等反應，赫連生拽著走進一家酒樓, 天漸晚, 正好是飯點。剛經歷了一場雪崩又發了燒，不免腸轆轆，注意力很快放在了吃飯上。反正連夜趕路應該很快就能回去。關無山的事, 等離開蒼川再說。反正他也躲不掉。

刑水水擡腳, 踏酒樓。蒼川難得有地方酒樓菜式偏中原地區，綠豆糕、糖醋魚、甚至可見臘。三菜一湯點完, 瞧見一個新奇的玩意，手一指：“我還要這個。”

有一道點心：叁柒貳。

吃過很多點心, 偏偏沒吃過這道叁柒貳的，名字都怪怪的。

掌櫃顯然不是蒼川本地人，笑道：“好嘞。姑娘可真有眼。這可是我們店裏的招牌。”

蒼川雖位置偏, 來這的中原人倒也不，捕獵的、雲游天下的。更有很多修士來此地尋求機緣。店裏生意興隆。

刑水水撐著下，問赫連生：“叁柒貳，好怪的名字，你聽過這道點心嗎？”

赫連生抱著胳膊，淡聲：“我不吃點心。”

刑水水看向他：“那你要吃嗎？”

“不跟你搶。”

“那——我喂你也不吃嗎？”

“吃。”

赫連生抱著劍，擡眼與之對視，瞳很黑，一臉的“敢騙他就完了”，周圍空氣冷凝，路過的人遭了殃。

刑水水笑容一僵，後面那句：開玩笑的。差點就說出來了。

勉強笑道：“赫連生，這樣……有傷風化吧。”

赫連生掃了一圈酒樓的人，冷笑：“桃源劍在這，我倒看看誰敢說有傷風化。”

刑水水心想，下次一定要謹言慎行。

點心沒上來，菜就先上了，是一碟魚生。鮮魚被削得薄如紙片，未經烹飪，燭火一照可以，外加生洋蔥、花生米、蒜末、醬料。刑水水挽起袖子，站起來將它們拌在一起，卻見赫連生指尖燃起了靈火。

一愣，連忙拍住他手掐滅，左右環顧一周索無人在意。

赫連生：“你吃生的？”

刑水水：“這東西就是這麽吃的。”

年狐疑。

見他不信，刑水水索夾了一塊放他碗中，赫連生看向這雙筷子的主人。

正對他笑：“你嘗嘗？”

魚糯，佐料鹹，很難忘的味道。

赫連生很吃辟谷丹以外的東西，他常年修真沒什麽口腹之，但可能是刑水水給他夾的，他突然就很貪這種味道。

刑水水歪著頭問：“好吃嗎？”

他回答：“好吃。”

終于不說辟谷丹好吃了！

快吃完的時候，點心終于端上來。

刑水水邊的油漬還未去，一看這“叁柒貳”的糕點當即便抱著肚子笑出了聲。

這點心怎麽醜這樣！

它東一塊西一塊，長得不三不四，不知道原本是想被什麽樣，說是點心，不如說是個失敗品，澤如墨，表皮碎裂，鮮花流心餡出來，令人食全無。

別家的招牌點心都模樣致，不是花團錦簇就是月兔抱月，但這個“叁柒貳”是認真的嗎！困的顯然不止一人。

“這東西能吃嗎？我怕毒死在這！”

“掌櫃的！你是不是上錯了！這什麽鬼？真的是你們店招牌嗎？退錢！”

抗議聲太大，後廚的門推開，走出一個青年人，他滿面塵灰，十指間都是面，剛才似在面。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們店裏的招牌就是這樣的！雖看起來醜陋，但各位大人只要靜下心來嘗嘗，便是人間味，說起來這道點心還是家父從一個修士那學來的！當年救了我們一家的命！”

衆人一聽這其中有淵源，便纏著他講。

青年人笑了笑，把這講了不知道多遍的故事給路過的旅人又講了一遍。風雪夜無眠，客人在此停駐。

赫連生突然說裏面空氣悶，出去站一會，刑水水沒多想，點點頭，繼續聽這青年人說起蒼川往事。

我們一家原本是中原人，為躲避徭役來了蒼川，用所剩無幾的盤纏開了這家酒樓，但我們只會中原的菜式，最開始負債累累，日子過得很艱難，差點就開不下去了。

直到三年前，來了一位年修士。他白墨發，頭戴朱抹額，很厲害很厲害，一看就是宗門天驕。他是我們酒樓唯一的客人。這樣的人，一般都不食人間煙火。

我爹很疑，為什麽他會來這。

那年說，他來蒼川是來找一個人，當年遇見，不小心喜歡上了。那年十八歲，他不想走，把強行帶回家，覺得這樣或許就能在一起了。

可比日久生到的早的是外界風雨，他的師父家人都不喜歡，好像每天都心事重重。後面他們被迫離開，他想了很多。

分開的這些年不僅僅找。

他還想著多了解。

比如：他記得很喜歡吃點心。

在的時候，他不懂點心有什麽好吃。

離開之後，他想想嘗嘗點心什麽味。

這樣如果今後再也找不到，心也會好點。

遇見是緣分，重逢或許也是緣分。

他不想活得頹廢，想活得好好的，不然會被嚇跑。

那姑娘膽子小，不喜歡太兇的男人。

我爹當時就潸然淚下，使出畢生所學做了很多點心，那年也出手闊綽，他問我爹，能不能教他做點心，我爹教了最簡單的一種，告訴他，可以試試喜歡的樣子，添自己喜歡的餡料。

這年雪下得很大。

年坐在屋檐下了很久，眉眼與發間都夾著雪，手上都是面。我爹忙完就走過去。

“你在什麽？”

“桃花。”

“這個不像桃花。”

“多幾次就像了。”

“為什麽執意要？”

“……”

“……”

“……”

“……”

“……”

雪輕輕落下。本以為等不到答案。

我爹轉離開，一步、兩步、三步。

那年突然說：“很想。”

出乎意料的答案。我爹蹲下，盯著他手中的面團。

“你會它桃花嗎？”

“不，叁柒貳。”“一定有特別的含義吧。”

年沒有答話。

叁柒貳。刑水水突然就聽懂了這三個字。早在赫連生屜裏的那本的小劄中就有了喻。

「解元三千七百二十年。

我下山捉妖。遇水。」

叁柒貳。

叁仟柒佰貳拾年。

是這個意思。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盡管嘗試了很久，這面團還是得太醜，那年自己都嫌棄，說丟了算了，離開酒樓，往後我們都沒見過他。我爹當時覺得丟了也可惜，只是不好看又不是不能吃，丟下油鍋炸了也嘗了一口。

沒想到這一嘗。

嘗出了我們酒樓的招牌。

青年止住聲。許多人將信將疑嘗了一口，贊聲不絕于耳。“真的！回味無窮，齒留香，都勝過宮廷糕點了。”“這世間竟有這等味！”

他們都在為這點心的味道驚奇。只有刑水水死死盯著端上來的糕點，眼淚不控制落下來，臉上的五皺一團。

抓著子推開窗，外頭的風雪刮落眼角的淚，臉頰很痛，有些蒼白。

瞥見年站在風雪中，形孤寂，背對著，白與夜形了鮮明的對比。

赫連生這麽聰明的一個人，在聽見“叁柒貳”這個詞估計就猜到是怎麽回事了。

似聽見推窗的聲音，年形微僵，如果此刻回頭看的話，燈火會將的眉眼照得極其溫。

刑水水手扣在窗邊，輕輕說：“外面這麽冷，我們回去吧。”

赫連生似沒想到會是這個反應，轉頭與對視了許久，眼皮微耷著，神寡淡。

他自嘲道：“你……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

“沒什麽別的要說的？”

“有。”

眼淚飄落，刑水水忍著痛苦。

“我那時候心事重重不是因為和你在一起不開心，而是在擔心我阿姊的事，也在擔心你，赫連生。我怕你知道我是妖怪，會後悔為我做的那些事。可我……不知道你其實早就知道，是我太遲鈍了，早就該想到不是我運氣好，而是你將斂息符重寫，還把浮靈鏡的開鏡鏡訣告訴我，想我平平安安，想我喜樂常健。所以我想說的是，祭天臺那天我不想殺你，而是我被控制了，當年為了救我阿姊還有族人，我與棲瞳妖刀換離火，代價就是控制權，我知道你不在意，但是我還是想讓你明白——其實我也很在意你。”

說到這。

猛然擡起頭，噙滿淚水的眼眶亮閃閃的。

“赫連生，點心很好吃，但我想你親手做。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