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五蒼川 若夢蟬，蠱

破開冰牆就到了端木族居住的地方。

刑水水雖早有心理準備, 還是不免為滿目蒼涼的形唏噓：房屋全部倒塌、高牆破敗，白茫茫的大雪覆蓋在斷橋之上。人的斷肢與土石拼接在一起，破布勾著牆磚, 濺在這上面的早就是黑的了。

擡起臉，視野一片渺茫。

“赫連生, 你之前來這就是這樣的嗎？”

年應答：“是。”

杜諦竹抓起碎磚，撚了撚：“鏡的痕跡。”

他瞇起眼, 語含殺意：“不過看的出來，他當時不太悉鏡。”

刑水水幾乎都可以確認了。這就是關無山。俯瞰一圈眼前的慘狀。拿鏡無雙獨創的鏡來屠他的家人。人怎麽可能會歹毒到這個地步。

赫連生道：“我當初招魂。端木族人的魂魄都被下過咒, 很多事都想不起來。但對求蠱是有求必應, 關無山之前對付靈山、發展勢力，大概也依靠過他們。”

杜諦竹看表就不信，手掐出一道訣, 指尖飛出的青掠過雪地，一個魂瞬間升起, 是個年的孩子。

他雙目迷茫地飄在空中, 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刑水水看了一眼，魂魄上的確有咒，用離火肯定能燒掉, 但是稍不注意也能把人魂魄給散了。出的手又收回。

孩子問：“你們是何人？來求蠱嗎？”

杜諦竹只關心：“之前誰來過？幹了什麽？老實點。”

孩子想了想, 手指著赫連生。

杜諦竹看了他一眼，呵了一聲。

孩子又道：“還有一位是主人, 不能說……”

他雙手突然按著太，神看似很痛苦, 刑水水臉一變，頭上小孩的額頭，是咒發作了。

杜諦竹對刑水水說：“薛九靈, 浮靈鏡不是在你上？我有我師父的，你開鏡看一下就真相大白了。”

刑水水搖搖頭：“浮靈鏡只能用三次，最後一次機會我不想浪費在他上了。”

溫聲問小孩：“我們來此不是求蠱，而是求一種蠱的解法。續命蠱，你知道如何解開嗎？”

小孩點點頭。

但隨後，他又為難：“主人下過命令，只能給蠱，不能給解蠱之法。”

仿佛又走進了死胡同。

杜諦竹沉了片刻，對刑水水道：“你不想開鏡可以，但至把他的咒消了，不然你也達不到目的，我也是。”

刑水水沒說話。

杜諦竹咬牙道：“我知道你因為當年的事，不太敢抹掉他們的咒，但他魂魄上的咒不消，我就沒法用鏡把他和我師父的記憶連接在一起。”

刑水水一愣道：“鏡也能提取記憶？”

“能。代價很大。”杜諦竹繼續說，“但我想求一個答案。”

問：“什麽答案？”

杜諦竹不說話了，很久才氣急敗壞道：“你到底答不答應！”

刑水水道：“我得問他們。”

說罷，用招魂將端木族所有人的魂魄都聚集起來，道：“我有辦法能幫你們恢複記憶，但有差池就會魂飛魄散。倘若有人願意，我可一試。我別無所求，只求一蠱的解法。”

出乎意料，端木族的人都很興，他們被咒囚記憶，又被陣法困在這永遠無法轉世，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是被誰困在這，這樣的日子早就過夠了！

“我願意！”

“我也願意！”

“請姑娘嘗試，我等無怨無悔。”

呼喊聲震天，雪山似乎也聽見了他們的呼喊。

刑水水垂眼：“那我試試。”

離火從掌中飛出，整塊雪地都是火，閉上眼，一團團火球飛向他們眉心。法力損耗非常快，刑水水額頭很快浮現薄汗，有些力不從心，還是咬著牙揮出離火。

可就在這時，覺自己丹田中突然湧一靈力，宛若清泉，填滿接近幹涸的丹田。

刑水水愕然睜開眼，與年眼眸對上。

赫連生手掌抵著肩，掃了眼衆人，低聲說：“放心做，出事我兜著。也好，敗也好，誰敢找你麻煩我弄死他。”

現在好像和當年不一樣了。

集中力。

他們魂魄上的咒很快就全部消掉。

杜諦竹一聲招呼不打，直接揪起一個恢複記憶的端木族人就開鏡，隨後，他手掌一翻，拿出一個瓷瓶，裏面是鏡無雙的。

一滴，鏡打開。

呈現在衆人眼前的是無涯海的場景。

鏡無雙靠在堅冰旁，白已經被染紅，旁邊的李時序已經死了，他茍延殘，很快也要死了。

刑水水發現，關無山躲在一塊碎冰後，不住向這邊張。

小年顯然是悄悄跟來的，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對鏡無雙懷著一恐懼。

鏡無雙猛咳幾聲，咳出來，仰天大笑：“想我堂堂一代鏡宗師，到頭來居然會死在靈山人手中！真是笑話，若有來世，我修鏡的第一件事就是踏平靈山。”

他也發現了關無山，瞇起眼睛。

“你是誰？”

關無山走出來，假裝不認識李時序，對他說：“前輩，你討厭靈山嗎？我也討厭。”

“是嗎？我看你仙骨出衆，是個好苗子，”鏡無雙虛弱地笑道，“倘若……我沒遇見他，或許會在死前將鏡告訴你，讓你替我複仇……但是……我答應過他，此生只有他一個徒弟。鏡也只能給他。不好意思了。”

他著無涯海的夕，仿佛又看見了當年那個在喪母之後、殺出一條路的重桑國皇子，子暴戾又極端。所以這些年，他對他一直都很嚴厲。

杜諦竹手指。

關無山手指也，他低聲：“小輩愚鈍，就算知道鏡的法訣也無法使出半，倘若前輩若有願，晚輩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刑水水發現他這人很，看似對鏡無雙很敬重，但眼底卻如一灘死水。

鏡無雙想了想，不免想到了蒼川的那片雪山。

“如果可以的話，請帶上一朵格桑花回到我的故鄉，替我對父母說聲對不起，孩兒不孝。還有對阿竹說，師父不能一直護著你了，以後的路就只能自己走了……”

鏡無雙告訴關無山去雪山的路，關無山笑了一下，笑容很快變味了，他單手結印迅速穿鏡無雙的心髒，鮮飛濺，鏡無雙睜大眼，至死也不信最後居然會死在他手中。

他測測道：“前輩不肯教我鏡，那我教前輩一招，這招在山法中鬼竊，以後——你的鏡就是我的了。”

杜諦竹看到這，差點就打出一道掌風將虛影拍碎，赫連生冷眼看了他一眼，用桃源劍抵住。

這天，無涯海下起了雨。

兩個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大宗師死在雨中，各有牽掛。

連刑水水都意外，鏡無雙最後居然沒死在李時序手中，而是死在關無山手中。

畫面一轉，就是蒼川，端木一族在寨子中無憂無慮長大，這裏草長鶯飛，與世隔絕，沒有任何風雪。

但是有一天，一人闖，帶來了外界風雪。他最開始和藹可親，大家都以為他也是來求蠱的，熱款待他。送茶送點心送被子，待客之道齊全。

卻總聽他喃喃一些很奇怪的話。

“用傀儡？不行……消耗太大了，傀儡有掙的可能，我還要騰出手對付薛九靈。沒太多力控制他們。”

“那就……幹脆全殺了，設下咒，讓他們永生永世為我所用豈不快哉？反正他們也記不起來……”

于是，他冷漠地推門，用竊取來的鏡，將寨子屠盡。

魂魄打上咒。

來去的路都封死。

永生永世，無法轉世。只能源源不斷地為他提供蠱蟲。

看完這些，杜諦竹很沉默，臉很沉，強行用心頭開鏡提取記憶，他還有些白。

刑水水算了算，杜諦竹師父遇害的消息一傳開，正好阿姊也遇害。

從鏡無雙的記憶中，可見山有種邪鬼竊，能竊取他人的法。突然明白為什麽關無山在自己被天雷劈死之後覺得可能還活著。

他——想要自己的離火。

野心倒不小。

刑水水真的很想掐死這個關無山，這世界上怎麽會有他這麽惡心的人，竊人法，屠人全家，關鍵和杜諦竹兩個其實都是害者，都渾然不知，被他耍得團團轉，互鬥了上百年，直到現在真相才揭開。

人群中走出一位年邁的老者，一襲灰袍，眼睛也是灰的，雙手合十，滿是褶皺的眼皮底下流的緒真誠。

“姑娘，你救了我們全族，我們無從報答，聽說你是為續命蠱的解蠱之法而來，你隨我來，我將解蠱的東西給你。”

刑水水跟著走，來到一棵樹下，樹木高大，樹葉茂，掛著彩綢帶，樹幹上用鮮紅的朱砂繪滿符號，還有奇異鳥的圖騰。

擡頭看不見天，不免驚奇。

老者笑道：“這是神樹扶桑，當時他想找這棵樹，最後沒找到。因為我死前拼盡畢生所學將它藏于雪山下。百年了，終于再度現世了。”

渾濁的眼中也有了彩。

隨著陣法被破壞，這裏的風雪也逐漸停歇。老者用扶桑葉取水，灌狼牙之中，乖乖低頭，任由為自己戴上。

這便是解蠱的辦法了。

刑水水打量扶桑樹，看見樹葉上寫滿了金的梵文，不免好奇：“婆婆……這上面寫的都是養蠱的辦法嗎？”

老者看了一眼：“蠱蟲溯源。”

刑水水一愣，老者盯著眼睛說：“端木族每一只出去的蠱，就會被記錄在神樹的樹葉上，說起來，和你一起來的那位小仙君幾年前也來過一次。”

刑水水早知道赫連生來過，心還是不免被打了一下。

老者擡手，兩片樹葉落手中：“姑娘就不好奇他求了何種蠱？”

刑水水看不懂梵文，老者為解釋。

“若夢蟬，蠱。他求了這兩樣。”

蠱知道，但是若夢蟬？

“姑娘不知道嗎？若夢，若夢。服用若夢蟬，可以看見想見之人。你把手放在樹葉上，便可以看見當時發生的事，這便是蠱蟲溯源。”

將抖的手輕輕放上去。

就知道沒這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