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一路高漲的孤勇，在見到他的那一刻，莫名其妙又訕訕退了回去，心里膽怯，小聲他：“……哥哥。”

季言初在面前站定，無奈地長長嘆了口氣，見出門還知道把自己裹得像個粽子寶寶一樣，忽地被氣笑了。

“我才夸過你乖，你可真不知道給哥哥長臉。”

聽他言語帶了三分調侃，責備的意思不太明顯，顧挽暗暗松口氣。

他把人往屋子那邊帶，邊走邊問：“冷不冷，冒好了沒？”

顧挽跟在他側，傻傻地點頭又搖頭：“好了，不冷。”

屋子里面開了暖氣，顧挽一進來，瞬間覺得與外面的寒風刺骨猶如兩個世界。

他家房子很高很大，看著富貴堂皇，但太過寬敞甚至覺得空曠，沒什麼家的溫度。顧挽帶著探究打量了一圈，最后落下視線。

玄關沒有多余的拖鞋，站在那里，不敢貿然踏進。

季言初回頭，看到的舉，笑了下：“不用換鞋。”

他也抬眼掃視屋一周，角緩緩拉直，“反正馬上要賣掉了，沒那麼多講究。”

顧挽聞言，心里有些傷。

依言進來，又左右瞥了一眼，季言初似乎明白什麼，安道：“家里就我一個人，之前有幾個幫傭，現在都遣散了。”

他示意顧挽過來坐，又順手給倒了杯熱水。

杯子遞過來，顧挽去接才想起來自己手上提著的禮品袋子，立馬也遞過去：“給。”

季言初把杯子放在面前的茶幾上，去接的東西：“什麼？”

顧挽答：“年禮。”

黑絨布的四方盒子，看上去很有質，季言初輕輕打開，看到里面的東西，眼睛倏然微睜。

居然是把電剃須刀。

顧挽別扭地盯著自己的腳尖，赧的說：“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就……隨便買的。”

不敢告訴季言初，其實，是顧遠生日那次，某天早上，無意撞見顧懷民在洗手間里教顧遠刮胡子。

顧遠的剃須刀是爸爸送給他的生日禮。

顧懷民說：“對于男孩，最有意義的十八歲人禮莫過于一把剃須刀，剃掉過去十八年的青，是由男孩為男人的第一步。”

顧懷民教顧遠怎麼抹皂沫，怎樣化胡茬兒，怎樣才能不刮到臉。當時的顧懷民，臉上滿是一個父親看著兒子長大人的欣與慨。

他一點一點的教顧遠，耐心認真到了極致，幫著他一起完這個從男孩蛻變男人的莊嚴儀式。

那一刻，顧挽想到了季言初。

想到他沒有一個合格的父親；想到不會有人送他人生第一把剃須刀；更不會有人手把手教他，該怎樣剃掉他的青，牽著他，領著他，邁人生下一個階段。

季言初捧著禮盒，一瞬間，他從小到大，過的所有欺辱委屈，謾罵和譴責，猶如無聲電影般在腦海里過了一遍。

這是一場漫長而頗煎熬的旅程，他長途跋涉，一路泥濘，隨著時間推移，到最后，才終于艱難地走到了面前。

等真真切切站在了小姑娘對面，他看了眼手里的禮，一瞬間，滾燙熨帖的幸福充盈整個腔，仿佛所有的傷口都結痂自愈，所有的痛苦，不幸，終于為了過往。

從今以后，即便回頭再看，不勝唏噓，但終能釋然一笑，揚手揮別。

“我從前一直以為，我爸媽那麼不喜歡我，一定是我上輩子做了太多的壞事，這輩子才有這樣的報應。”

他垂著眼，慢吞吞的說，所有的緒都藏在睫后面：“但是，從現在開始，我相信，上輩子我肯定也做了許多好事，不然，老天爺不會讓我遇到這樣可善良的你。”

陡然間，仿佛心里的不甘和糾結都煙消云散了，一切是是非非，他都選擇放下，然后發現，原來也不是那麼難。

眼睛里的那簇被重新點燃，他想起什麼事，讓顧挽在客廳坐著，他轉跑進季時青的房間，翻箱倒柜地找到了一些余今安從前用過的料和筆刷。

嘩啦啦一下倒在顧挽面前，神希冀的問：“就這點工，你能畫出一張畫兒嗎？”

不知道他要干嘛，顧挽困地看他一眼，隨即認真清點了下作畫工，信心十足的點頭：“可以的。”

“那太好了。”

他驚喜地笑了下，角那標志的小括號很明顯。他緒激地住顧挽的雙肩，眼睛里亮晶晶的：“那你能……幫哥哥畫幅畫兒嗎？”

顧挽毫不猶豫的點頭：“好。”

“那你等我一下。”

他又轉噔噔噔地跑上樓，沒一會兒，兩手各抱了一個相框走來下。

那兩個相框，皆是反扣在他懷里，他走到樓梯一半，似乎考慮到什麼，停下來，猶豫著道：“顧挽，你別害怕，這是——”

“我不怕！”

顧挽已經猜出來那兩個相框是什麼，從沙發上站起來，與他一上一下遙遙相，眼神執著堅定。

即便他們為人父母不算合格，但顧挽知道，季言初無法坦的心，依舊深深著他們。

這種，無關乎有沒有回報，而是一種骨親與生俱來的本能，連他自己也無法控制。

他一步一步走下樓梯，臉上出一不好意思的赧然，笑著解釋：“你們家墻上掛的那張全家福照片，我一直很喜歡，也很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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