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猜想,又或者,是個孩子和差不多大的理老師?
思緒紛飛半晌,再返回聊天頁,暈乎乎鼓起勇氣和人搭訕。
小葵花生油:大神,我以后再遇到不會的題目還能找您幫忙嗎?不是白嫖答案哈,就是…就是放假時候遇到很難的題,能不能問您一下。
解釋了好像沒解釋。
余葵語無倫次,咬著指甲忐忑不安地再打補丁:“麻煩的話就算了。不瞞您說,其實我很笨的,經常考全班倒數第一,上課很能聽懂,同學們學習都很張,也沒有余力幫助我,于是只能抄了一學年作業。您是我遇到的第一個能把解題步驟寫得那麼清晰的人,真羨慕您有顆聰明的腦袋,能把理學那麼厲害……”
吸取前面的教訓,這次打完一句就發一句。
也許是素未謀面又隔著網線的緣故,余葵前所未有地膽大,幾乎把人家的聊天框當做碎碎念的樹。
聊天框另一端,時景正在刷往年競復賽卷子。
手機震個不停,他皺眉放下筆,怕這姑娘后面還有一整篇小作文,干脆打斷。
返景深林:我很忙,有題直接發。有空我教你,沒回就是沒空。
這就算答應了?
餡餅來得太突然,余葵蒙了一瞬。反應過來,指尖已經連點出去好幾個興道謝、獻上膝蓋的表包。
返景深林:可以了,差不多就行。
笑容僵在臉上。余葵正反思自己的連環信息是不是轟炸到了人家,信息框又一次彈來回復。
返景深林:用不著羨慕任何人,所有人進不擅長的領域一開始都很笨拙,想學會不擅長的東西,勢必要付出更多的力,但凡能把基礎打牢,高中理還遠遠不到比拼天賦的地步,不聰明也能學得好。
這是在開導剛才那些抱怨嗎?
不知道是不是盯著電腦看久了,余葵的眼睛有點酸。
開智晚,小時候的事大多記不清了,但還記得三年級期末,班主任跟外公談話。
“余葵這孩子可能不適合讀書,不來學校也就罷,來了坐教室里一堂課能聽前五分鐘都算認真,剩下的時間不是盯著人家辮子晃,就是在課本上涂小人,你說這怎麼教……”
從那時起,上“繡花枕頭”的標簽就沒摘下來過,大概都默認了是個笨姑娘,哪回考高分,才要被懷疑是不是抄人卷子。連老兩口都悄悄嘀咕,會不會是余葵小時候總發高燒,針水輸多了,對智商有傷害。
返景深林是第一個這樣告訴的人。
余葵忽然不再覺得換錯包是件糟糕的事了,丟了暑假作業和漫畫書又怎樣呢?像這種敏、自卑、又消極又脆弱的生,如果不是差錯撿了人家的包,估計一輩子也沒辦法在任何人面前坦誠自己,哪怕隔著網線。
周日,為赴約還書包,余葵午覺沒睡完就起床洗澡。
出發前,著老程給的五十元發基金在附近修剪花頭。
老街區價廉,才要八塊,大爺收了錢還意猶未盡:“姑娘,你那頭簾真不修嗎?眼睛都擋上了,我給你剪掉半寸,再修修眉,保準你跟那個娜塔莉波特曼一樣。”
“爺爺您還認識外國人吶,真厲害。”
余葵誓死捍衛自己的安全劉海,腳步悄悄往外挪,只等一找完錢就溜。
等老頭拿到趁手的剃刀,再瞧,門口已經沒了人影。
他搖頭嘟囔,“現在的孩子什麼審,父母把模樣生得那麼好,非要撥片頭發下來遮上。”
隔壁娟水果店老板娘記憶力驚人,時隔多年,余葵一進門,就把認出來。
余葵本來只打算用剩下的錢買袋蘋果送網友,出來時,懷里又多了幾顆免費的葡萄柚和一大把紅棗。抱著超負荷的塑料袋踏上公車,滿頭大汗提前抵達西昌路公車站等待。
這一等,就是三個多小時。
起先還能淡定地躲在公站牌的影里翻漫畫書,然后下午的天越來越悶、越來越熱。
先書包、又校服,直到整個人都像一條烘干的咸魚時,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猝不及防落地了。
學校七點晚自習,此時已經接近六點鐘。
余葵上學從沒磨蹭到這麼晚,有點慌,想先回學校,又怕網友到了白跑一趟,可再不上車,晚自習就要遲到了!
偏偏還沒手機,聯系不上對方,不清楚出了什麼狀況,只能來回踱步,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手表轉到六點二十分,眼見時間徹底來不及,終于一咬牙,踏上了迎面駛來的公車。
出門沒帶傘,害怕打了人家的書包,到站前,干脆把書包抱在懷里護住,左手拎水果,使出吃的勁兒和跑八百米的速度,一口氣淌過馬路,終于在預備鈴響起的瞬間飛奔進教學樓。
樓梯間已經沒有學生了,剛剪的短發滴答往下落水,子也,余葵現在活像只落湯,上氣不接下氣,用殘存的意志力支撐著往樓上爬,心里拼命祈禱新班主任還沒進教室。
差生本來就惹人嫌,總是遲到違紀會讓老師同學們更瞧不順眼。
人就是怕什麼來什麼。
路上跑得太急,水果店老板娘給套的塑料袋本就輕薄,承重一下午終于不堪重負,在換手時斷開,來不及反應,余葵回頭,水果和紅棗已經咕嚕嚕灑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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