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壯壯依偎在裴胭懷中沉睡著。

裴胭卻怎麼都睡不著，就那麼睜著眼睛，看著虛無的黑暗角落，腦海里都是小姑姑說過的話。

輕描淡寫講述自己被囚這幾年的經歷，仿佛只是在講別人的故事，那些痛，那些恐懼，一個字都沒提。

但裴胭想，如果是小姑姑，在這樣非人的折磨下，只怕早已承不住了。

邊傳來細微的靜。

沒回頭，也知道是陸啟霆翻坐起，躡手躡腳離開了臥室。

這是東江醫院的休息室，現如今卻像是他們的第二個家，一次次住在這里，早已悉適應了。

壯壯翻了個，被子被踢到腳底下。

裴胭給兒子蓋好被子，披下床走到外面的小客廳，只見昏暗的線下，陸啟霆坐在窗口，盯著手中那陳舊的鑰匙。

那是李弗給陸啟霆的箱子鑰匙，那個箱子里，裝有他母親楊素素的。

從他們抵達寺廟到此刻，陸啟霆一直沒有提過那個箱子，甚至沒有去李弗的臥房，顯然，他在逃避。

那個箱子仿佛是盲盒，沒人知道打開之后會蹦出什麼樣的東西。

是驚喜？還是驚嚇？

陸啟霆心中，母親的形象是弱清純的，是被陸寬明欺騙破壞的無辜者，雖然沒有太多，但起碼，那是他心中難得的圣潔。

他怕那個箱子里的過于驚世駭俗，讓母親圣潔的形象跌落神壇，為不堪。

所以，他不想打開那個箱子，像是鴕鳥般將頭埋起來。

“啟霆！”

裴胭走到陸啟霆邊，手搭在他的肩頭。

“怎麼醒了？”

陸啟霆自沉思中回神，抬頭看著裴胭和的面龐，眼底的惶恐迷茫漸漸散了。

他張開雙臂，抱著裴胭坐在自己上。

臉埋脖頸間，深深吸氣，嗅著獨屬于的味道，那麼讓人迷。

“我已經不太記得我爸的模樣了！”

裴胭放松下來，倚靠在陸啟霆懷中。

“我只約記得他瘦瘦的，笑，總是將我扛在肩上，他的頭發茬很很扎人，但我還是很喜歡。”

“即使梅月萍說了我爸很多壞話，將他描述一個百無是的壞人，可我依然堅信，我爸是我的！”

仰頭看著陸啟霆的臉，裴胭笑笑。

“哪怕他真如梅月萍所言是個壞人，那又如何？他自己的兒，這便足夠了！”

陸啟霆的眼中閃過一抹。

“還有你……”

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裴胭接著說道：“你也不是好人，你這人說起來缺點很多，自大獨斷、手段殘忍，外界的風評很是不堪。”

向虛掩的臥室門，約能看到壯壯的影。

“可這并不影響你在壯壯心目中的偉岸形象，在壯壯心中，你依然是最好的爸爸！”

陸啟霆眼底的晦消失，他原本繃的臉龐忽然就松弛與溫和。

“那你呢？在你心中，我是最好的男人嗎？”

裴胭別過臉微微一笑，說道：“還待考察，先不做評論！”

但這已經是很好的答案了，不是嗎？

“我沒見過你母親，但每每看到你，我總忍不住猜想，那個生了你的人到底是什麼樣呢？你上，又傳了多基因呢？”

“你看，你的父系基因如此不堪……”

說到這里，裴胭忽然笑，說道：“我說話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這與罵人有什麼區別？

就仿佛是在說陸啟霆天生是個壞種一樣，著實難聽。

“雖然很過分，但……事實確實如此，沒什麼好狡辯的！”

陸啟霆攤手一笑，很是淡然釋懷。

年的時候，在他剛知道自己世的時候，曾無比厭惡骨子里帶著陸啟霆的基因。

他厭惡自己的軀，厭惡自己流淌的鮮，他覺得臟！

“可你沒有像陸寬明一樣做盡壞事，甚至在蘇韻帶著不軌之心要扭曲你的三觀時，依然沒有走偏，這說明什麼？”

裴胭停頓下來，看著陸啟霆的眼睛。

“說明什麼？”

陸啟霆笑，故意問道。

只見裴胭的手指點著他的心臟位置，說道：“說明你里還有另外一種基因約束你，引導你，讓你潛意識里不要放棄自己。”

“那種基因，大約是你母親留給你最后的屏障與保護，還有一個媽媽對孩子最深沉的！”

即使陸啟霆的記憶里沒有母親，可這脈相融的強大力量，還是讓他掙了魔鬼的掌控，穿破烏云屹立在下。

“所以我覺得，那個箱子里關于你母親的記憶，一定很好！”

裴胭歪頭看著陸啟霆說道：“逃避，可不是陸的作風！”

陸啟霆眉眼間的郁盡數散去，他笑著抱裴胭，吻著的額頭與臉蛋。

“你果然是我的解語花，就這一點，不管你小姑姑如何反對，我都不會放開你的！”

時間漫漫，他會向裴溪證明自己是值得信任和托付的人！

裴胭睡不著，心里牽掛著小姑姑，索去病房看看況。

有兩名護工陪伴在裴溪邊，病房里一片寂靜，裴溪躺在床上，神竟然出奇溫，角還帶著笑。

“大概是做夢了，一直在笑呢！”

看到裴胭進來，護工低聲說道，起讓裴胭坐下。

“薛荔！你又騙我！”

床上的裴溪喃喃開口，笑容有些寵溺與無奈。

“哎，你別走啊，我和你開玩笑的……”

片刻，裴溪的笑容忽然斂起，語氣似乎有些焦急。

向虛無的空氣出手，像是要抓住些什麼。

“不是，你怎麼還能飛起來？薛荔你耍賴是不是……什麼？你死了？變鬼了？”

裴溪的聲音含糊，可裴胭還是聽清楚了。

小姑姑夢到了薛荔阿姨！

環顧四周，只見病房昏暗的影里，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飄，窗戶明明關著，可窗簾卻在微微晃。

薛荔阿姨來看小姑姑了，哪怕化作了鬼魂，卻依然牽掛著的摯友。

闖了裴溪的夢境里，化作當初那個年輕貌的孩，與裴溪肆意談。

現在，窗外泛起了魚肚白，薛荔阿姨也該離開了。

“薛荔！薛荔你別走！”

裴溪的聲音一點點變大變急切，到最后，猛然睜開眼睛，朝著天花板的某個方向大喊了好幾聲。

“薛荔！薛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