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竹給楊儀調了一杯茶,嘗了嘗,一帶著淡淡花香的清甜于舌尖散開,人心熨帖,把之前在曹家得那些驚寒都驅散了。
喝了兩杯茶,楊儀記掛薛放不知跟隋子云如何了,薛十七郎有時候實在太暴不忌,有點擔心他沒輕沒重的傷到……
才走出院門口,恰好見隋子云從薛放的院中走了出來。
他看見了楊儀,目相對,隋隊正稍微一點頭,便帶了幾個士兵離開了。
楊儀看他的神已經恢復如常,料想沒什麼大礙了,不由又覺著自己實在杞人憂天。
蒙眼的布條除去,楊儀照例揮了揮手:“旅帥可能看見?”
薛放沒抬眼,淡淡地嗯了聲。楊儀也不知他是什麼意思,便拿出自己隨的藥包:“先前多虧隋隊正帶路,找到了十分罕見的一支針。”
薛放道:“你不用費心夸他,我也不會因為他一時失態而怎麼樣,難道你以為我是那種心狹窄的人?”
楊儀啞然:“是我心狹窄了。”
“你才不是,”薛放抬眸:“我倒要慶幸這次有你隨行了。”
他的雙眸略清,雖然還蒙著一層淡淡翳,可比先前要見強的多了。
楊儀的心一跳:“旅帥為何這樣說。”
“我的眼睛沒恢復,”他泰然自若地,“就算想去看那尸首都不能夠,戚峰是個張飛看不出什麼來,其他人看出什麼來也未必敢跟我說,要是放任子云不管,誰知道他會憋出什麼來。”
楊儀不太懂這話的意思:“隋隊正縝細穩得住,不至于如何。”
“這你就是外行了,越是那樣看著笑呵呵什麼都過得去的人,一旦真的被怒……那才是最可怕的,因為你想不出他們到底會做出什麼來。”
薛放的這句話,讓楊儀的心頭一。
突然有一種奇異的覺。
這瞬間楊儀想起來,在前世……其實是聽說過“隋子云”三字的,可卻并不是因為當時名噪京城的薛十七郎。
而是俞星臣。
楊儀從俞星臣的口中,曾聽過隋子云的名字,可當時并未在意。
凝神細想《閨中記》之中關于這件事的記載。
那是一樁案子,發生在羈縻州的大案,以至于驚了兵部跟刑部,兩部聯手派人前往羈縻州調查置。
在遠離京城龍蛇混雜的羈縻州,等閑死幾個人,本算不上什麼大案,之所以會驚朝廷,是因為這案子極其特殊跟惡劣。
犯案的是巡檢司的一名校尉,他一個人屠殺了酈縣曹氏滿門,并且一把火把曹家燒得瓦片不存。
那名校尉,就是隋子云。
作者有話說:
十七:千萬別惹笑呵呵的老實人
儀姐:笑的人,手能力一般不會太差?
第26章
◎魑魅現形◎
“你在想什麼?”薛放問:“我就在這里,你的魂兒卻不知飄哪兒去了。”
楊儀回過神來。
看向面前的薛放,兀自有點恍惚。
不管是還是隋子云,都只是《閨中記》里的小小配角,他們彼此痛苦不堪的人生,在書中不過只是寥寥幾筆,至多千字而已。
楊儀的渺小無為大概是為了襯托楊甯的獨特不凡,而隋子云作為薛放的軍中同僚,親如手足的人,現在想想他最終走上那樣的路,最大的作用,大概是由此而影響了薛放的。
那會兒,薛十七郎眾叛親離。
這樣想來,薛放以后的黑化倒不完全是因為楊甯,原來有可尋。
但這一次,隋子云應該不會再走上那樣決絕的道路。
如此的話,薛放……
“嘖,”當事人又嘖了聲:“你這個人到底怎麼回事?怎麼視我如無呢?心里想什麼東西就想的這麼如癡如醉,當我的面兒神游?”
楊儀不好出口的是——心里想的,正是眼前人。
搪塞:“呃,我正在想該如何給旅帥施針。”
是的,在想該怎麼做、或者到底能做點什麼,會對薛十七郎起些“好的效用”。
薛放道:“別是敷衍我吧。”
楊儀不語,走到門口,將先前在藥鋪買的一包藥給了屠竹,囑咐道:“取一只沒用過的砂鍋,將藥放置進不用加水慢慢地用火烤制,等化為末后,把鍋蓋取下,用小刀刮出煙灰拿來。”
“煙灰?”屠竹聽的發愣,不由看了眼里間。
就聽薛放道:“還不快去,等領賞嗎?”
侍衛才趕忙答應,匆匆去了。
楊儀回:“旅帥聽見了?”
薛放道:“大長見識。”
楊儀并沒說話,只小心翼翼地又取出了那只借來的極寶貴的銀針。
薛放的眼珠了,好像在尋找什麼,但顯然他看不見那針。
楊儀察覺,心里越發有數了:他能看見,但還未完全恢復。
“這只針跟我先前用的有極大的不同之,”楊儀作極輕地用干凈帕子拭銀針:“旅帥可知道?”
他咕噥了聲:“我若知道我便是神人了。”
楊儀端詳他的眼睛尋找道:“待會兒旅帥就知道了。”
薛放嘶了聲:“我怎麼覺著我像是案板上的豬呢。”
楊儀道:“冷屠夫對案板豬,豈不正好一對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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