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肴下了樓,邁出別墅。
天已經徹底黑沉。
祝肴回頭看了眼這別墅,在這荒郊野外,實在很難想到這外表并不起眼的別墅里,竟然是一副那樣的場景。
祝肴收回目,轉頭對王亦道:“學長,那我們先離開這里吧,回去的路上,我們還能聊聊這些日子你的事。”
王亦目沉靜,“祝肴,我們不能走。”
祝肴陡然一驚。
剛才某些被忽視的畫面,清晰起來。
霍宵讓王亦帶著下樓。
而王亦極其順從地回答“是”……
“我們先在樓下等四爺,”王亦轉頭看了眼周圍無數的車和無數守在四周的人,“你看,只要四爺現在不想放你走,就算我想讓你走,也不可能走掉。”
祝肴看著王亦,覺得不可思議。
他不是出國去了嗎?
為什麼又會出現在這里,甚至對霍宵是這種態度。
祝肴開口問:“學長,你這一個多月里發生了什麼?”
祝肴眼神明澈,就這麼靜靜地凝著王亦。
王亦囁嚅了下瓣。
在一個多月前,在他要被送出國的時,謝名問他有一件事會有生命危險,這件事是保護祝肴。
王亦當時覺得難以置信,隨后謝名告訴他霍老爺子要殺祝肴的事。
王亦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明白,霍宵是在保護祝肴,但最后的一步,是要拿掉霍老爺子的千影,否則這是對祝肴永遠的威脅。
最后一步的計劃中,必須要祝肴以犯險,才能讓老爺子徹底對謝名信任,也才能找到千影。
在這過程中,謝名無法時刻守著祝肴,需要一個能對祝肴絕對無二心還有足夠能力的人,而一年前在國外接過專業訓練的王亦是最佳人選。
王亦要做的,就是護住祝肴從祝家別墅出發后,到霍宵趕到這里時這段時間。
王亦這才明白。
之前霍宵不讓祝肴出國,一定要留下,是因為霍老爺子手上勢力暗中的威脅。
而他還傻乎乎的要帶著出國。
結果還將事搞砸,差點讓祝肴出事。
謝名和霍宵沒有告訴他全部的事,王亦知道有更復雜的事藏在水面下。
王亦也不知道哪些事霍宵是想讓祝肴聽的,哪些是不想讓聽的。
想了想,王亦只是淡淡說道:“祝肴,四爺不會害你,他現在在樓上,可能還有些事要和霍老爺子說,他們聊完,四爺應該就下來了。”
祝肴咬了咬。
現在是聽出來了,王亦現在很信任霍宵,不會放離開,或者也可以說,王亦他自己也清楚,就算他想放離開,也不可能做到。
周圍都是霍宵的人,不風。
手機也已經不在上,才恍惚記起,是謝名已經從上拿走。
王亦話音剛落。
一輛車又緩緩駛來。
司機走到后座,將門打開,霍心瑜從車上下來,高跟鞋踩上地面。
神沉冷,貌的臉龐上是淡淡的憂傷。
霍心瑜掃了一眼祝肴,朝出一個很勉強虛弱的笑意。
祝肴也同樣出一個只能算出客氣的笑。
霍心瑜邁步往前走,踏別墅里,滿目可見的,是霍宵的人完全控制住了場面。
長長嘆了聲氣。
十二年,老四從十五歲時一步步往前下的棋,今日終于到了尾聲。
上了三樓,謝名帶著其他人全在外守著。
房間里,只有霍老爺子和霍宵。
霍宵跪在牌位前。
霍老爺子手上的槍已被拿走,此時無力地坐在牌位旁。
霍宵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什麼,也知道父親知道如何他的肋,他將會被質問對大哥、對霍家的背叛……
他會為霍家的罪人。
但出乎意料的,堂前坐的霍老爺子只淡淡問:
“老四,這麼多年,你不累嗎?”
“你對不對得起你大哥”、“你難道不當自己是霍家人”、“為一個人要背叛霍家”……
這些話,霍老父子在這十幾年里,已說了太多。
他老了,也說累了。
霍宵抬眸,深邃的目看向自己的父親,“爸……”
“老四,這麼多年,你一定累了。”霍老爺子靜靜地看著兒子,突然覺得很是恍惚。
這十幾年的斗,像是一場夢。
累嗎?霍宵也問了問自己。
十五歲時,他安排了一個形五與泱泱相同的人,做了整容手后,為“葉行泱”替在庵中古佛青燈。
也是在十五歲時,找到早在葉家消失的葉姨,將泱泱托付給真心呵護的姑姑。可葉姨實在沖,一次次暗殺老爺子暴了自己,得他將他們從原本安全的國外接回國,再到將泱泱放到榕城讀高中,到最后不得不將泱泱放在他邊為“替”時時看顧。
十五歲時,還安排好了寧泱泱,將在外人前寵得縱潑辣,將寧家一步步扶上頂流豪門,也拿住寧家人。為真正的泱泱鋪下了日后能隨驕矜的格,和既是豪門,又會對畢恭畢敬的娘家。
庵中的慧空也好,寧泱泱也好,都是他當年的第一計劃。
泱泱姓埋名,是當時最容易走的一條路。
但這條路太多風險和不確定。
所以他鋪了第二條,謝名。
還是十五歲,他找到了謝名,提前兩年將他放到了孤兒院,給他做好了完整的份,讓謝名了拿下千影最重要的一環。
他知道沉住氣一舉拿下千影,才是永絕后患的一條路。
那年,他才十五歲。
一點點鋪下了一張虛構完整的網,這麼多年,用盡心力維護這張龐大而繁雜的網。
鋪一張網本就很難,而要一點點將它織完整,更難。
累嗎?
是累的,十五歲到十七歲那兩年,心累到整夜整夜睡不著,時不時會生理的嘔吐。
但兩年后,似乎一切已習慣……
焦慮、擔心、惶恐、疲憊、神衰弱都已經為習慣,為他能下的緒。
十七歲,他開始夢境與現實偶爾無法區分,這讓他心緒更加平靜。
每次忍不了時,他可以告訴自己,這是夢,醒了就好了。
見兒子淡然的神,霍老爺子苦笑:“老四,榕城我也不想留了,送我出國養老吧……”
他是真的累了。
子孫的事,他已盡力。
如今沒了千影,他再執著也沒用。
王敗寇,這一場十二年的較量,兒子贏了。
霍宵:“好,爸。”
霍老爺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突然一晃。
霍宵趕起將他扶住。
“咳咳……”霍老爺子劇烈地咳嗽起來,等半晌后重新站起,似乎已經老了好幾歲。
腰背的弧度更彎了下去。
臉上的皺紋更加深刻。
霍心瑜從門外進來,扶住霍老爺子,“爸,我在哪兒都一樣,我陪你去國外。”
霍老爺子看了兒一眼,搖了搖頭,“不用。”
“老四,你真一定要葉行泱嗎?”霍老爺子的臉上,滿是滄桑,突然轉頭嗓音悲涼地問:“那時搴怎麼辦?”
霍心瑜也剎那抬頭看向霍宵。
“時搴的沈夫人祝肴,已經亡故。”霍宵眉目不一分,平靜道:
“他能做的,只有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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